我的启蒙老师 ■滋水鹞子

我的启蒙老师白广印先生，从1973年春到1978年夏我上小学期间，大多数时间是我的班主任。他与我同村，在我们村诸多干教师的人中，他文化程度不算高，初始学历最大也就算是初中毕业吧，听说当年作为初“老三届”的他们一行去北京串联，准备接受伟人的检阅，起初身体倍儿棒吃麻麻香的他偏偏在伟人检阅他们的前一天不知啥原因闹肚子住进医院，未能亲自目睹伟人风采，成为终生遗憾。后来作为返乡知青回村，与农业生产劳动相结合，在广阔的天地里准备“大有作为”，由于表现突出，被贫下中农们推荐进学校成为一名享受“工分加补贴”待遇的“民办教师”，他很珍惜这份工作，教学很认真，人缘也好，故在粉碎“四人帮”后，被西安市授予“优秀教师”称号，“农转非”成为“吃商品粮”的公办教师，跃出“龙门”不再伴“凡鱼”，在当时可谓摇响了铃，引得不少同事羡慕嫉妒恨呢。

在他当班主任期间我总是班长，也算是他的得意门生。当时在新筑人民公社文教办组织的一次文化课抽考中，有道算术题全学区只有我做对了，令我名声大振，给他脸上也增光不少。他很喜欢我，对我的学习也费尽心血。记得在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不知从哪里搜罗出不少非常凌乱的高年级学生甚至初中学生的作文让我抄。我当时很不明白，甚至有些反感他的做法：凭什么你白老师剥削我让我替你抄东西？你又不是没有长手。后来才明白他为了提高我的作文水平，让我明白“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的道理。他不是让我给他抄资料，而是让我给自己积累资料。由于抄了那些文章里有不少精彩句子，如描写下雨前情景的，什么“电鞭划破长空”啦、“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啦、“霎时地面积水成渠”啦等等句子我都熟记于心，日后的作文我便能“照猫画虎”、移花接木，得心应手多了。现在想来，我能写出些像样的作品，还真得益于他给打下的基础呢。

他给我作文的帮助还表现在教我读报学课外知识上。记得1976年我上小学三年级，他倡导我们订阅《西安日报》，其实当时一份《西安日报》每月也就五毛钱，还可以破月、破季订阅。可我们班大多数同学仍然订不起，我就和同村的另一名同学尕兵合订了一份报纸，课余时间读报学习，把好的文章诗词进行摘录，他还把其中好的文章组织大家在课堂上学习呢。记得有篇写小学生生活的小报告文学《芹芹和二牛》，他就在班上给大家念得津津有味，我也兴奋得在下边念，他就说，要么让白来勤给大家念。他还鼓励、推荐我参加公社文教办组织的小学生征文活动和作文竞赛活动，令我对作文的兴趣大为提高。也许因为这使我们早早地与《西安日报》结缘，成为了《西安日报》《西安晚报》的忠实读者和热心投稿者，我的处女作上中学时就发表在《西安晚报》的曲江副刊上；而另一位和我合订报纸的尕兵现在已成为晚报社在东郊一家业务量相当大的发行站负责人。

那一年伟人去世了，追悼会很隆重；接着伟人纪念堂的奠基仪式举行，令我们大开眼界，我们在电视上看到后也经常学有关仪式上领导人的讲话。

当时我们班为勤工俭学搞社会实践养了一黑一白两只猪，时隔不久，黑猪得病死了，我们自然很难受，埋了黑猪后我班里几个同学提议给黑猪举办个悼念仪式，于是我们在一块砖头上刻下一个“奠”字，在教室后的一棵白杨树下我们班几个男生肃然而立，不知是我还是谁喊口令：“向黑猪同志默哀三分钟”“默哀毕，向黑猪同志三鞠躬，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随着口令煞有其事地默哀、鞠躬。

由于我们班是学校唯一有平行班的班级，经过激烈的竞争，学校把养猪权利交给我们班，大家把养猪看成是我们的荣耀，令别的班尤其是我们的平行班一班的同学羡慕不已。我们每天给猪煮食、拌料、搞卫生，和猪们混得很熟欢，猪儿见了我们不住的摇尾巴流口水，我们给猪们挠痒痒，猪儿很享受的慢慢躺下，接着四仰八叉的让我们给它除虱灭虮逮跳蚤，尤其是憨态可掬的黑猪，不挑食、不跳圈……

我们这一令大人们不可思议的举动自然有点儿搞笑，也完全是懵懂少年的恶作剧而已，却受到个别老师的非议，甚至无限上纲地说我们把伟人比作黑猪，小小年纪思想上就存在严重的政治问题，并添言加醋地将此事汇报给学校领导，要求严肃处理我们，借以攻击我在校教书的姐姐。我们听说后也是被吓了一大跳。不过等了好大一段时间也没见开大会让我们检讨或批斗我们，倒是令我感到意外。原来，白老师知道后嘿嘿一笑，在校长面前为我们遮风挡雨，说：“碎怂娃懂个屁，还能知道反党反社会主义？猪死了他们以自己的方式达带一下感情而已，没有那么严重。何况参与的几个学生个个根正苗红，要说错都是我的错，我把娃们没教好。”

后来，当我们听说他要转公办老师、调离我们学校，心里都很难过，班级同学的思想还形成一些波动，不少同学还流下热泪。因为那时我们正上五年级，眼看就要参加初中升学考试，他便在课堂上对我们讲，没事的，同学们，大家安心学习吧，我会将你们送到初中才离开咱学校。果然，他在我们新王村小学坚持了一年，看着我班的26名同学一个不落的考上初中，才如释重负的走向新的工作岗位。

6年前我见到了退休在家的他，精神状况很好。谈及往事时，特别是听到我谈到我们同村同班几个在外工作的同学都得益于他的教诲时，他谦虚地说：“不是我教得好，关键是你们那一茬娃们都懂事、爱学习。”

的确，白老师文化程度并不高，但他很敬业。他像蜡烛，常常含着欣慰的泪水，自己把生命化为光辉，照亮别人前进的路。他虽只有一滴水，却让我看到了太阳，想到了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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