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祖母

李宁

前几天在微信上看到表妹发的外祖母照片，脸颊红润、精神矍铄，虽然80多岁了，但身体依然健朗。看到外祖母慈祥的笑容，往事历历浮现眼前。

外祖母在家中排行老大，因自幼丧母，从小便承担起照顾妹妹的重担，18岁那年嫁给了外祖父。在我的记忆中，外祖母就是家里的大管家。外祖父每次挣到钱回来，都要如数上交给外祖母。有亲戚邻里借钱或还账的，都找外祖母。但外祖母没上过学，自然不会记账了，她就用结绳或者摆木棍的方式做记号。

外祖母简朴、节俭，一套衣服能穿好几年。儿女们给她买来衣服，她也舍不得穿，总是压在箱底，来了亲戚拿出来夸耀一番，然后又束之高阁，好像衣服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穿的。外祖母非常爱干净，所穿的衣服尽管破旧，但常洗得干干净净，床单被罩也洗得很勤快。

1966年，我二舅出生的那天下了一场大冰雹，庄稼全被冰雹覆盖，颗粒无收。当时家里已有四个小孩，又跌下年成，哪还有细粮育婴儿。于是，外祖母想把二舅遗弃，但终究还是养了起来，一家人吞糠咽菜，度过了艰难岁月。自此，外祖母把粮食看得很重。从我记事起，外祖母家的粮食满仓满袋，藏有十几年的粮食，有的甚至发霉、起虫了，老鼠把谷壳、豆皮堆得到处都是，但外祖母就是舍不得吃。儿女或亲戚们给她拿点好吃的，她总是藏着、掖着，直到过期变质了，才拿出来吃。

记得我考上大学时，外祖母拿出她珍藏的牛奶和果馅奖励我。我喝着牛奶有点酸味，果馅有股霉味，后来才知道，那都是有历史的“古董”了。

每年的农历四月十五，外祖母的村庄都唱野台戏。临近的前几天，外祖母忙得不可开交，常站在公式畔等着路过的熟人，托他们给自己的女儿、娘家人及七大姑八大姨捎信，让大家早点来看戏，而且她抽空就碾米、蒸糕、包粽子、擦凉粉……准备丰盛的佳肴待客。外祖母请人看戏，自己却很少去戏场凑热闹，因为要给亲戚们准备一日三餐。

在唱戏的几天里，外祖母家门庭若市，偌大的庭院好比戏场，说笑声、吼叫声、小孩淘气声、婴儿啼哭声，此起彼伏，但外祖母从不嫌烦，一会儿抱小的，一会儿哄大的，一会儿去准备饭菜，到了晚上，又和亲戚们凑到一起，说家长里短，有时竟能唠个通宵。

外祖母年轻的时候苦力重，落下一身病，到了暮年，经常气喘、腿疼。陕北的四季分明，每到季节更替的时候，外祖母就要大病一场，有时很严重。孝顺的儿孙想接她去西安养老，但她不答应。她对我说：“西安路途遥远，如果哪一天自己‘走了’，连祖坟都进不了了！”不管我怎么规劝，她只说一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土窝。”

2018年，在弟弟结婚的那一天，外祖母的病情突然加重，有时处于半昏迷状态。大舅和三舅及时把外祖母带到西安大医院救治，出院后就在西安养病，后来就在西安居住了。偶尔和外祖母通电话，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一阵，心情立马会好起来，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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