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五典坡和寒窑 □马琦

上世纪50年代寒窑全景作者供图上世纪50年代的寒窑作者供图

秦腔《五典坡》、京剧《武家坡》《红鬃烈马》、越剧《绣楼记》、河北梆子《王宝钏》、江苏扬剧《鸿雁传书》、邕剧《回笼鸽》、粤剧《平贵别窑》……这些传统戏曲虽曲分南北、音色千秋，但都是演绎王宝钏与薛平贵的爱情故事。作为这一系列故事的重要发生地，西安城东南方向的五典坡和寒窑历来是游人寻访的焦点，那里也吸引着笔者一次又一次前往探访。

“五典坡”的得名

沿着航天大道一路向东，地势逐渐升高。这片位于潏河、浐河间的黄土台塬最早被称为“鸿固原”，后来当地人将靠近韦曲、三爻的一段叫“凤栖原”，王皇后陵及以南的叫“少陵原”，汉宣帝杜陵及东北叫“杜陵原”。而王宝钏与薛平贵故事的发生地“五典坡”正位于三座台塬交接地带的北坡，站在高处看去，五典坡就像一个倾斜的簸箕，又似一张巨弓。

关于“五典坡”地名的来历，世人众说纷纭。根据当地最广为流传的说法称，此地于明正德年间建村，因位于西安城通往引镇的官道上，为供行人往来歇脚解乏，设有五家客店，故得名“五店坡”。明代根据弹词《绣像薛平贵龙凤金钗记》和已有的古典剧目《汾河湾》等情节创作了秦腔剧《五典坡》后，村名便由“五店坡”改为“五典坡”。持此一说的人还提供了一则证据。1978年，村子附近出土了一座王氏墓志，其中记曰：“雍正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建茔，籍系西安府咸宁县五店坡。”

学界关于“五典坡”的得名却有另一种说法。据原陕西省考古研究所所长王家广先生《考古杂记》记述：唐时引浐水入城，曾在此地建有水闸，并修建一列管理水闸的房子。一列为“伍”，民称官房为“殿”，靠水的地方叫“陂”，故唐人称此地为“伍殿陂”。陂、坡音义皆同，俗称“五典坡”或“五硷坡”。

传说中的“王三姐”

戏剧中，五典坡村附近的寒窑乃是王宝钏与薛平贵成亲之处。相传，唐朝丞相王允夫妇生有三女，长女金钏、二女银钏均嫁入高门，唯独三女宝钏不听父母之命，与穷汉薛平贵私订终身。农历二月二，宝钏彩楼招亲，对前来接彩的王孙公子视而不见，却单单将绣球抛给薛平贵。王允嫌贫爱富，前门里赶出薛平贵，从尾门又气走王宝钏。宝钏与父击掌为誓，断绝关系，愤然离开相府到城东南五典坡，幸有破窑一孔，便与薛平贵在窑内结亲。因窑洞旧无人居，寒陋至极，故称“寒窑”。

每每提起王宝钏，五典坡的村民都滔滔不绝，称其为“王三姐”。有的说五典坡周围田地里春上没有荠菜，那都是“王三姐”当年没啥吃的，提着篮子给挑完咧！还有的说，他婆那一辈，姊妹三个，他婆最小，可却把她婆叫四姐，为啥嘞？就是因为“王三姐”命太苦，所以旧时五典坡周围女子多的人家，都忌讳把娃叫“三姐”。

当地还流传有“王三姐上不得书”的俗语。据村民解释：王宝钏不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放着高门大户不嫁，偏偏下嫁穷汉，封建社会的统治阶级怎能容得下，所以翻遍官修的史书，都寻不见她的事迹。

鸿沟岸的“新寒窑”

清中期，五典坡村民为纪念王宝钏，于杜陵原下觅旧址重修寒窑，予以纪念，是为“老寒窑”。清末战乱，老寒窑随战火湮灭，已无址可寻。据村里老人说，老寒窑大概在五典坡村南半里处，杜陵原下五个硷坡地中第四个的西边。

民国初年，曲江一带村民在五典坡村北五里的曲江池村鸿沟岸选址建“王宝钏寒窑”一孔。鸿沟岸又叫“红水沟”，汉唐时曾是黄渠向曲江池供水的一条水渠，呈“V”字形，长约1公里，深约30至50米。后因黄渠断流，曲江池湮没而成为一条荒沟。为了与老寒窑区别，当地人还根据戏文附会，称鸿沟岸寒窑为薛平贵降服红鬃烈马后，与王宝钏乔迁的新居，是为“新寒窑”。

民国中后期，“新寒窑”经过修整，成为西安城东南一处游览景点。笔者曾搜集到一张1933年10月17日的《西京日报》，其上报道：“城南五典坡红水沟中土窑，相传为王宝钏居处，人多往其处游览，以为古迹。于今已楼阁环叠，大非昔比。惟王宝钏之寒窑，则在楼阁之东，楼阁中则供奉神佛。本年夏季洪水暴发，乡人每于水中见蛟蛇之类，均觉系王宝钏显灵，拟于日内天气放晴后，既开工为王宝钏窑上建小阁一层。”民国文人沈文英在《西游杂记》中写道：“王宝钏寒窑，春秋佳日，游者亦众，考古家一到长安，鲜有不雇车一游”。据村民回忆，民国时的“新寒窑”在红水沟最宽处，沟底有季节性流水，崖壁有绵长曲折的羊肠小路。院落前有一小木桥，洞内塑王宝钏坐像，不是舞台上那种寒素的装饰，而是凤冠霞帔，绣衣朝裙，下面还微露出一双凤头鞋尖。另一院落中，进院有一座三间殿堂，靠矮墙有三株箭杆杨，殿后有两层楼阁，塑王宝钏、薛平贵夫妇坐像，窑壁上满是游人留下的涂鸦，甚至有“恋爱前辈”“恋爱模范”字样，让人忍俊不禁。

寒窑里耐人寻味的楹联

除了涂鸦外，旧时寒窑还有不少名人政要题写的楹联，其中最早的一副为：“半壁寒窑留古意，一篮野菜忆当年”，横额：“万世流芳”。窑前还有于右任撰书对联：“十八年古井无波，为从来烈妇贞媛，别开生面；千余载寒窑向日，看此处曲江流水，想见冰心”。1924年，原察哈尔省省长高维岳（曾为张家口大境门题写“大好河山”）游览寒窑时亦题长联：“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谁料丈夫出巾帼；稗官彰其事，妇孺彰其名，庙貌彰其节，从知贞妇即神仙”。

如今的寒窑，经过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几次修整，已成为曲江东南一处游览胜地，不但恢复了古柳林寺，还增加了鹊桥、饮马池、寒窑故事馆等，此外也增添了不少新楹联。如月老洞联：“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误良缘”。和合洞供奉和合二仙，对联为：“永结同心照乾坤，惠心连理配和合”。鸿沟廊桥正面长联：“寒窑多故事，仰石鉴冰心，殿存贞烈，宾朋次第八方来；新景壮名区，看曲江春晓，湖面波平，楼阁玲珑五云起”。贞烈殿新增对联：“乘兴来游，看洞中古有丰碑，两三围土炕寒窑，独持贞节；凭栏慨叹，问世上情为何物，十八载含辛茹苦，尽见冰心”。寒窑窑洞门口有副短联：“从来矢志不言苦，唯有真爱多动人”。时光百年，寒窑楹联主题也由旧时贞烈守节延展至真爱永恒，较好地挖掘出寒窑故事的思想伦理高度。

唯一遗憾的是，寒窑主入口有四柱三间牌楼一座，名为“玉洁楼”，正面重新刻制了于右任“十八年古井无波”长联，刻制者不慎将下联中“想见冰心”误写成“相见冰心”，特此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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