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南卖韭菜 □李生海

1969年3月到1970年4月，我在老家曲江公社西曲村当了一年农民。那时曲江公社虽为“粮棉区”，但生产队仍然保留了几亩菜地，种些韭菜、茄子、辣椒、萝卜等“大路菜”。多数情况下，这些菜都发给社员们调剂生活了；偶尔也会有多余的菜，队上便派人拿出去卖掉，以此增加队里的收入。卖菜时两人一组，由一位强壮男劳力拉车、把秤，再配一名年轻人帮忙拉车和收钱。由于外出卖菜工分照挣不误，每天还能得到0.3元的补贴，所以许多队员都抢着去。但据我观察，大家对做生意似乎都不太在行，反正别人每次上交的菜款总没有我多。我在卖菜方面的“才干”引起了队长的注意，他从此对我十分器重，经常派我出去跟车卖菜。

严格意义上讲，计划经济时期个人和小集体是不允许私自卖菜的，我们虽以生产队的名义卖菜，但也不能大张旗鼓。出于保险起见，队员们拉架子车在农村走街串巷零售，也就是“打游击”，西安城东南旱塬上一些村子便是这场“游击战”的“主战场”。

记得1969年农历四月底至五月初，正值大田里头镰子韭菜收割，当时韭菜销路很好，队员们舍不得自己吃，合计着全部卖掉。“五一”节那天，天还没亮，队上便将所有韭菜装满三辆架子车，然后选派了我和另外5个人拉车出去卖菜。接到命令后，我和队里一位刘姓大哥便拉着满满一车韭菜艰难地出了村、上了南坡。我们行动的路线比较迂回，先由春临村西边直到裴家崆村，回头再次进入春临村，之后慢慢往东北方向游走，一路吆喝叫卖，“转战”于五典坡、三兆、缪家寨、黄渠头、岳家寨、孟村、新开门、北池头、后村、乐居场等十几个村子。我们就这样边拉车边卖菜，全然不顾饥渴。到了下午4点钟左右，车上只剩下4捆韭菜了，我和刘哥累得实在没劲儿了，便在路边坐下来休息了一阵子。闲谈之中，我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提议：不如进城转一圈，顺便把剩下的韭菜卖给蔬菜公司。

听了我的想法，刘哥起初不同意，担心被当作卖私菜“抓个现行”；但我执意要进城，他见拗不过我，便一同去了。我们从乐居场向北由东关南街拐向东门，进城后直奔大差市。当时大差市十字稍南、和平路西侧西安饭庄附近有一家“和平路蔬菜公司”，规模较大。到了公司门口，我们见没人值守，便放慢速度，壮着胆子吆喝：“卖韭菜，卖韭菜了……”这一喊可不得了，把公司里一位干部模样的人招了出来，他指手画脚地对我们说：“不准在大街上卖菜！”还说要把我们的菜“收掉”。我和刘哥一看大事不好，但跑也跑不了，于是很不情愿地把剩下的4捆韭菜搬了进去，放在公司空空如也的台子上，一过秤，共有12斤多。我原以为这4捆韭菜要被“没收”了，十分心疼。没想到那位“领导”让我们等一下，之后让过秤员开具了发票交给我，让我拿着去出纳窗口领钱。我们两个人拿上钱，拉着车子，一溜烟往回赶。

回到队上，我们立即上交了菜款，队长高兴地说：“不错，就属你们这车卖得最好，收入最高！”受到表扬后，我和刘哥没工夫激动，便匆匆离开了。回家路上，我俩都暗自庆幸，心想下次可不能私自去大街上卖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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