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 喝面汤

郭青凡

我过去不喝面汤，这与生活习惯有关系。小时候，家里粮食短欠，吃不上干捞面。过年过节能吃上面也是汤面，连汤带水一起吃完也吃不饱。后来，我工作了，在机关灶上吃饭，吃面也是汤面，偶尔吃一次干面，喝面汤还要排队。到西安工作后，常在餐馆招待朋友吃饭，菜单上至少有一两个汤可点，但从来没有面汤，可能面汤登不了大雅之堂吧。时间长了，我也就没有喝面汤的习惯了。

几年前，我把母亲接到西安住。有一次，我陪母亲吃完油泼面，准备喝茶。老人家睁大眼睛问:“为啥不喝面汤？”我不经意间说了句：“现在谁还喝面汤？”这句话伤了母亲的心，她不停地说：“过去，我跑几十里山路，到山上地里拾麦，拾半天也熬不了一锅面糊糊。现在，你们就这样糟蹋粮食，不嫌遭罪啊！”

那天，母亲吃了几根面，喝了两大碗面汤，还叮咛我锅里的面汤不要倒，她想喝了再喝。母亲在我家住了半个月，坚持要回老家，她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叫我商量事。我今年八十四了，不敢没在你这里。老家习惯要是人没在外边，不能进村的，只能停在村外。”我拦不住母亲，只好依了她。

母亲是八十四岁过世的，终究没迈过这道坎。“你为啥不喝面汤？”母亲这句话经常在我耳边响起。几次从梦中惊醒，我就在想，中国有十四亿多人，每人每天消耗一斤粮食就是十四亿多斤，世界上除了中国，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养活这么多人。粮食是国之根本，老百姓手中有粮，心里才能不慌。

有一次聚会，同学说咱们的母亲是伟大的母亲，在严重的自然灾害时期，儿女们吃面，母亲喝面汤，忍饥挨饿，把五六个子女都养活了，真是不容易呀！我想，正是因为有像母亲那样省吃俭用、勤劳节俭的老一辈人，带领我们克服困难，熬过艰苦的日子。

母亲过世后，每次吃完面，我都要盛一碗面汤，放几片芹菜叶，看起来热气腾腾，闻起来香气扑鼻，喝起来甘甜可口，喝后畅快淋漓。从此，我喜欢喝面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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