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卖牛仔裤的路遥 想开卡车的王小波

●唐宝民

近几年，有关机构每年搞一次“作家百富榜"评选，荣登前几名的作家的年收入着实令人目瞪口呆，从数十万到数百万、上千万！由此，我想到了两位作家——路遥和王小波，这两位早逝的天才，死后声名显赫，但在活着的时候，却都没能因写作致富：路遥穷得想去卖牛仔裤；而王小波为了生活则想去开卡车。

路遥生前的大部分时光是在贫穷中度过的，直到去世的时候，依然债务缠身。据《路遥传》一书的作者厚夫披露：堂堂的大作家路遥，为了摆脱贫穷，竟然想到要去卖牛仔裤！《路遥传》一书中叙述了曾与路遥一同出差的作家李小巴的回忆：“许多年后，李小巴清楚地记得，‘头天晚上，脱衣睡觉时，我发现路遥先把被子盖在身上，然后再把裤子脱掉拉出来。我有点奇怪，后来才知道，他没有内裤，没有短裤头。’"有人说：你说的都是路遥成名之前的情况，成名后的路遥，经济状况大大改观了吧？其实不是的，成名之后的路遥，依然没有钱。1982年，路遥的小说《人生》获得第二届全国优秀中短篇小说奖，路遥一跃成为著名作家，然而，当接到去北京领奖的通知时，他却犯难了，因为他没有钱去北京领奖。最后，还是当采煤工人的弟弟王天乐帮助借到了钱，他才得以去北京领奖。1991年，《平凡的世界》荣获第三届茅盾文学奖，这时的路遥，早已因《人生》而蜚声中外文坛，但此时的他，依然穷得没有钱去北京领奖，万般无奈之下，路遥只好又向弟弟王天乐求助，王天乐再次出手相助，给路遥筹集到了钱，“神通广大的王天乐拿到借来的五千元赶到西安火车站，直接送到路遥手里，并央求哥哥：今后再不要获什么奖了，如果拿了诺贝尔文学奖，我可给你找不来外汇。路遥当时就说了一句很粗俗的骂人话……"没有钱的日子难过，一文钱憋倒英雄汉，钱的问题也愁坏了大作家，穷则思变，路遥开始考虑怎么样才能赚些外快改变穷困的生活面貌，于是他产生了倒卖牛仔裤的想法。据厚夫先生披露，1988年秋天，路遥打电话给朋友海波，让海波过去商量个事儿，海波到了以后，路遥说他有一个飞行员朋友，能从广东、福建那边往西安捎牛仔裤，所以他想和海波一起倒卖牛仔裤……

大名鼎鼎的王小波生前也没什么钱，以至于为了生存，曾打算买辆卡车开。英国作家伍尔芙曾在《一间自己的屋子》中探讨了一个女人要从事写作的必备条件，结论是：一个女人要从事写作，得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及每年500镑的收入。也就是说：想从事文学创作，必须得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作保障。王小波对此也有着清醒的认识，意大利独立制片人安德烈到中国时，曾经采访过王小波，安德烈问：“要成为一个作家，得具备什么样的因素？"王小波回答：“维持生活。"由于王小波创作的是“严肃文学"，这些文章不如那些畅销书热门，因此不但赚不了什么钱，有时还要倒搭，王小波因此感慨道：“所谓‘严肃’二字，就该作此理解。"意思是说，如果你坚持严肃文学的创作方向，就应该接受潦倒度日的窘境。《王小波传》的作者乐文成先生在书中讲述了这样一个细节：王小波有一次在美国旅行，遇到了一个学识渊博的哲学家，这个哲学家自称是老子的信徒，然而，这样一位学者赖以谋生的工作竟然是收垃圾！那次旅行中，王小波的哥哥王小平也去了，王小平是研究哲学的，这个美国哲学家的遭遇令他惊讶，“在美国学哲学最后就干这个？"于是，王小平后来就没有再研究哲学，转而经商，成了一名成功的商人。当然，王小波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自己的文学理想，而是一直坚持自己的创作风格，所以，王小波的大多数作品都发不出来，“因为稿子发不出，所以王小波在经济方面是比较潦倒的，虽然他通过写作也赚到过一些钱，但总的来说在经济上还是比较困难。因此，有朋友问他说：‘作家这个行当怎么样？’他就回答道：‘作家，作家就意味着随时有饿死的可能。’"为了能维持最低的生活，王小波考了个货车驾照，打算买一辆卡车跑运输，他对人说：“如果写作不成功，就干这个。"

有一回，一个学生问数学家欧几里得：“研究几何能带来什么好处？"欧几里得听罢勃然大怒，吩咐仆人说：“给他（那个学生）三个钱币，让他走，他居然想从几何学中捞取实惠！"想要在事业上取得成就，必须要戒除功利心，宁肯忍受物质上的贫困，而让精神贵族的标志永远高悬额头，这样才能在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全面胜利的年代守住自己的精神家园。也许此去的长路上仍会雨骤风浓，但决不会在世俗的大海中沉没竞渡的方舟！路遥和王小波的选择，应该能让那些为金钱而写作的作家们惭愧不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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