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匠 □刘志洲

过去农村，人们住窑洞睡土炕，冬天为了取暖，在土炕下面点燃柴火、蒿草等加热，填入麦衣、树叶等，炕能一直热到天亮。生活条件差点的人家，只在炕上铺一张芦苇席子，稍微好点的则会在席子上铺一面毛毡，舒适惬意。制作毛毡的人便是毡匠，他们整天在毛堆里干活，走动时，身上粘的毛毛像柳絮一样纷飞。

我们村上有个毡匠叫“王二爷”，他常年在外做活，家里几亩地都是乡亲们帮衬着耕种、收碾的。我曾见过“王二爷”几次，他总挑着一副筐，里面装满工具；还有个徒弟，背上斜挎一张大木弓跟在后面。

毡匠的活有弹毛、铺毛、喷油、洗毡、定型等多道工序。前面几道工序对气温有要求，通常选择在寒夜里进行。首先是筛选，要选好羊毛，取掉杂质，把羊毛里的皮头挑出来，再把没晾干的烘干、梳理。弹毛是个力气活，更是个技术活，力气小、技术差的人是绝对弹拨不动的。只见毡匠拿着一张由桑木、牛筋制作，七尺左右长的羊毛弓，光着膀子，胳膊上套一个八九寸长的枣木拨子，左右开弓、上下翻飞，“嘣噔嘣噔”一夜弹奏，粘在一起的羊毛随之分开，一根根呈松散的絮状。铺毛很好理解，便是把纸一样薄的羊毛层层叠叠铺匀。然后是喷油，喷过植物油的羊毛会紧紧地粘在一起，这活技巧成分大，一般由师傅来完成，学徒是做不来的。

待到天亮时，毡匠开始进行洗毡作业。他们先将弹好的羊毛按规格铺在竹帘子上，然后卷起裤腿、光着双脚，在上面一遍遍揉蹬，并不时泼水清洗，往往要洗数十遍。经过反复压缩、清洗、捶打，半天功夫，一面方方正正、漂亮结实的毛毡便定型成功。处理完毛毡密度不均匀的地方，最后是晾干或烘干，此时毡会由薄变厚。这些毛毡除了铺在炕上外，还可以做成防水保暖的毡袄、毡靴等。

由于毡匠最辛苦的劳作都是在夜间进行，而白天的活看上去比较轻松，所以民间常把毡匠戏称为“蹬两脚的”，俗话说“做官的、打铁的，不如蹬两脚的”，外人羡慕毡匠，以为工作清闲，实为不明真相。

“王二爷”带着徒弟，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奔赴周边的村子寻找活计。毡匠这个行当，他一干就是几十年，年逾八旬后，很多事他已记不得了，但一提起毡匠祖训，他便两眼放光、侃侃道来：“不许缺斤短两，不许以次充好，不许减少工序……”

现如今，床上用品五花八门、种类繁多，毛毡逐渐被淘汰，像“王二爷”这样的毡匠也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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