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不会缺席 记许小平律师为王华州案申诉的风雨历程

拿到无罪判决后，王华州(左一）一家和许小平、罗震东律师合影曾被认定“故意杀人”被判死缓入狱20年的王华州，在今年3月改判无罪后，近日获得国家赔偿341万余元。

这是一桩前后拉扯了近30年的官司。谈及整个案件始末，作为本案的一、二审辩护律师，已经76岁高龄的陕西许小平律师事务所的创始人许小平感慨万千。在他看来，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祸从天降30岁遭遇灭顶之灾

1990年5月5日晚上9时许，位于西安劳动路西安电力电容厂（现为西安西电电力电容器有限责任公司）女工宿舍309楼415房间发生了一起命案：女工史某被杀，死者全身赤裸。

时年30岁的王华州原是西安机务段的见习司机，过着平凡而普通的日子。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这起看似与己无关的案件却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公安人员随即展开侦破。通过排查和摸底，死者史某同事的丈夫王华州有重大嫌疑，原因是公安人员在宿舍楼内排查时，王华州正在换衣服，被怀疑其是作案后换洗衣服。案发10天后，王华州被刑事拘留。

随后，便是拘留、逮捕、起诉、审判，这一切都是严格按照刑事诉讼程序展开。开庭审理时，当时王华州的辩护人当庭提出，此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王华州不构成犯罪，请求宣判王华州无罪。但经过审理，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于1999年8月17日下达一审判决,当年的法律文书还原了王华州杀人案件的过程：5月5日晚上约9时，王华州到史某宿舍闲聊，看到史某一个人在看书，遂生奸淫恶念，遂反锁房门，将史某推倒在床。因史某极力反抗，下地欲逃，王华州恐丑行败露，便从室内电炉下拿起砖块，在史某头部猛击数下，致史某昏迷。后王华州将史某移至床上，恐史某未死，又用电线紧勒史某颈部，致史某死亡。王华州遂被以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一审宣判后，王华州不服，遂向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就在这一阶段，许小平律师担任了王华州的二审辩护人。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时，许小平在发表辩护意见指出了该案存在的一系列的疑问，并提出“刑事诉讼的证明的责任是司法机关，而不是被告人”“怀疑被告人涉嫌的疑点，不能直接作为定案的证据”“被告人在案发时没有进入现场”“被告人口供的获取不符合法定程序”“根据西安市公安局刑事技术（90）227号鉴定书结论显示，死者没有被性侵，检察机关指控王华州强奸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等等。

许小平请求省高院宣告王华州无罪，立即释放。结果，省高级法院没有采纳无罪的辩护意见，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度日如年20年牢狱生涯恍如隔世

自1994年11月7日终审宣判后，王华州遂被送往陕西某监狱服刑。高墙内的牢狱生涯，度日如年，一坐就是20年零22天。终于在2010年6月5日，他出狱了。

回到西安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赶快回家，拜见双亲，感谢他们20年来没有抛弃儿子。

一进门，王华州泪流满面叫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老两口泪如雨下，哽咽着将儿子扶着坐下……

王华州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四处寻找当年他的辩护律师许小平。

20年，这座原本熟悉的城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通过别人帮忙，终于在北大街西华门凯爱大厦找到了许小平律师事务所。他一进门就喊了声“许律师”，泪流满面，断断续续地说道：“20年前你是我的辩护律师……我出狱了……我请求您帮我申诉，我冤枉啊……”此后，许小平律师免费为其申诉了8年。

艰辛申诉一波三折路漫漫

申诉材料递交到了省高院。2010年12月6日，省高院做出了（2010）陕刑监字第79号驳回申诉通知书，不予立案再审。但是，许小平律师并没有灰心，而是开始展开积极工作。

2016年12月2日，寒风凛冽，已经73岁高龄的许小平律师在北京国家法官学院学习期间，他请假一个上午前往最高人民法院。

在二楼16号接待室见到了接待法官。许小平说明来意，得到的还是“已经立案，正在调卷”的回复，让耐心等待。

2017年2月23日，罗震东律师再次带王华州进京第三次到最高法院接待室，询问案件进展情况，这一次，他们从接待他们的女法官口中得知，最高人民法院第六巡回法庭已经在西安挂牌办公。

2017年3月15日，许小平律师又冒着春雨带着助手罗震东律师和王华州到最高院第六巡回法庭（以下简称六庭）立案大厅，最终顺利立案。

峰回路转意外的消息令人振奋

2017年5月25日，许小平意外接到六庭一位王姓法官的电话，要求他次日下午2点到六庭报到，有事通知。

许小平律师准时赶到六庭，得到的答复是王华州案正在省高院立案审查，不久就会有结果，并请律师办理撤诉手续。许小平律师表示回去和王华州商议后再决定撤诉问题。

虽然撤诉的要求再次出乎意外，但这次却知道了省高院已开始对王华州案的审查，这个消息还是振奋人心的。

2017年7月3日上午9时，陕西省高院的法官对王华州进行了询问，包括王华州当日的活动路线、在案发时的行踪、口供提取过程等，王华州皆一一如实做了回答。

当日，省高院刑一庭王庭长约见罗震东律师并准许他调阅王华州卷宗。翻开公安部（91）公刑鉴字第525号刑事科学技术书，白纸黑字明确记载，现场提取的绿色的确良枕套和白色毛巾手帕上无精斑反应；王华州白底蓝道上衣、蓝色裤子、黑色皮鞋上均未检见有血的反应，没有证据王华州到过案发现场。

大爱无言律师向法官去信说“后事”

2017年，对王华州案心急如焚的许小平律师专程给省高院王庭长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此案明显是一件冤案，虽然申诉曾被陕西高院驳回，但是我还是恳请贵院秉着疑罪从无的原则和无罪推定的精神对此案进行调卷复查，请贵院依据《刑事诉讼法》第243条规定对本案提起再审。”

从1990年案发到2017年，王华州案已经27年了，许小平律师也跟着案子走过了27年，青丝变成白发，岁月沧桑全在脸上。他希望有生之年见到结果。

经过辩护律师向主办法官递交书面的申诉意见书陈述意见并14次与法官电话沟通后，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采纳了律师意见，于2017年10月24日做出了（2017）陕刑申1号再审决定书：“认为本案认定王华州故意杀人犯罪的证据不确定、不充分，证明案件事实的主要证据之间存在矛盾，决定另行组成合议庭进行再审。”

接下来的时间里，许律师又进入再审程序的繁忙工作和焦急等待中……

律师情怀病痛中持续关注案件推进

2017年底，由于长年的劳累，74岁的许小平律师生病到广州住院治疗。

治疗期间，许小平律师时刻不忘关注案情，曾2次与陕西省高院主办王华州案的王庭长电话联系，询问案件进展，并时刻交代助理律师罗震东不断的注意案情进展，完善再审阶段律师的辩护工作。2018年4月17日，许小平律师再次住院接受手术治疗，住院期间还不断催促罗律师和高院联系。

在与主办法官电话沟通7次、当面谈话3次后，2018年5月5日，主办法官通知辩护律师，本案将按照二审程序审理，不再开庭，辩护律师可提交书面的辩护意见。许小平律师当即拿出早已准备妥当的辩护意见，再度仔细核查校对，在下班前最终确定了辩护意见，并签名盖章。

2018年5月6日上午9点，罗律师如约来到陕西高院诉讼服务大厅递交了辩护意见。在得知辩护意见已经呈送法官后，许小平律师终于松了一口气。

2018年6月21日，省高院审理结果出来了，发回西安市中级法院重审。

面对这样的结果，许小平律师意识到这又将是一个无法预见的审限，他又两次和市中院刑一庭的常鹏法官联系，得到的还是耐心等待。

接下来两次通知开庭时间，两次被撤销。终于常鹏法官通知许小平律师2018年12月17日在西安市中级法院4号法庭开庭审理王华州申诉案，并要求通知王华州出庭。经过两个小时的审理，由于案情重大，要上报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后，择日宣判。

尘埃落定一纸无罪宣判拨云见日

等待是漫长的，等待又是熬人的。盼了29年的这一天终于来了。2019年3月22日，西安中院的常鹏法官电话通知许小平律师领判决书。

当看到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无罪”两字时，年逾古稀的许小平律师悬了29年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对王华州一家来说，妈妈盼了29年，儿子等了29年，律师追了29年。

此时此刻，面对迟到的判决，许小平内心竟然毫无波澜，丝毫不见拨开乌云见月明的欣喜，反而对这迟迟盼来的正义充满焦虑。看着判决书，淡淡地说道：“终于尘埃落定，我希望也能够告慰王华州已故父亲的在天之灵。”

一桩悬了29年的冤案在许小平律师不忘初心、不屈不挠的反复申诉下得以纠正，29年的是与非终于盖棺定论。

在许小平看来，案件有结束的时候，但是追求法律公平正义的道路上永无止境。需要每一个法律工作者既有攀登顶峰的决心，又要有披荆斩棘，不计得失的勇气。

路漫漫其修远兮。人们有理由相信,许小平律师所的律师们锲而不舍、为民请命的精神，必将在律师队伍中发扬光大，鼓舞着每一个敬畏法律的律师们。

文/成东丽郑亚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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