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揣摩麻雀 □黄庭凯

“我的志愿就填师范学校，三年后就回来当老师，三尺讲台、桃李满天下是我的梦想……”

那年中考结束后的一天中午，我和海宝来到晒谷场旁边的树荫下，并排坐在石碾上。我一边说一边盯着前方，那里有一堵矮墙，有一只麻雀在墙头跳跃。我已经做好准备，它一旦飞进晒谷场，手中的弹弓就对它不客气。可是这只麻雀可能中邪了，竟然对满场的谷子熟视无睹，只是在墙头上不停地跳跃，最后在我的眼睛酸胀不已的时候，它叽叽喳喳叫了几声，飞走了。

我转回头，才发现海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后来我真的考上了地区师范学校。如果海宝的志愿不填职校，也填师范，我想他一定也能考得上，他的中考成绩比我高6分。

海宝和那只麻雀一样，“中邪”了。

毕业后我回到母校当老师，过上了风不吹雨不打日不晒的生活，可是假期里却不能悠哉悠哉地去旅游。想到父母挑着百斤的担子，扁担几乎嵌进他们的肩膀，一放假我就赶回村里跟他们上山下地。有一次吃晚饭时，我无意中说起一个同学去西安玩，爸爸说，值得吗？路费就可以买好多斤肉了。海宝就是那样的“败家仔”，到处游逛，金山银山也会垮。

是真的，海宝不仅是在我的寒暑假，更是一年四季经常要么自己开车，要么坐火车甚至坐飞机，大江南北游逛。说不上金山银山，但是他在市里有一个大型超市，里面服装、家电、家具应有尽有。这些东西，卖了就赚钱，不卖也可以自己用。海宝就算是再败，会败到像我一样的境地吗？我只会在见了促销广告之后才会逛一次超市。

我没有进过海宝的那个超市。有一只麻雀占据着我的脑海，挥之不去，它看我的目光中充满了嘲讽。

一个月前，我在本地的报纸上看到一家大型超市开张的有奖征联广告，仅是入围奖就可以获得五百元的奖金。写对联是我的业余强项，每年春节我家门口张贴的对联都不像邻居那样是印刷品，而是我自拟自写，没有一个字是重复往年的，这点是爸爸引以为豪的，每年的大年初一，他一大清早就会背着手站在家门口，对着门，夸张地仰着头，抑扬顿挫地大声念着出自儿子手中的字，还不忘对每一个路过的人说，这小子，不愧当老师！

我当然不会错过唾手可得的机会。

一个月后，结果出来了，我获得特等奖，奖金是一万元。接到去领奖的电话通知的时候，平时在讲台上口若悬河的我，此时竟然只会不断地重复两个字，谢谢，谢谢，谢谢……

爸爸在一旁疑惑地说，咋还流泪了？

我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不是真的流泪了，但是我知道自己太渴望得到那一万块钱了。

那天，按照入围奖、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特等奖的顺序上台领奖。我刚走到台上，就听到台下议论纷纷，嗡嗡一片。

是这人啊？我还以为是个老学究呢。玩笑开大了吧，怎么会像个民工呢？肯定是抄袭人家的！

……

超市的老板亲自为我颁奖。我手里攥着胀鼓鼓的红包，思维停滞，全身僵硬。

老板左手揽着我的肩膀，右手握着麦克风，对台下大声说，我们请了省楹联学会的专家来当评委，所以请大家不要质疑获得特等奖的这位先生的水平！我很自豪，因为他是我的初中同学！现在在我的母校当校长……

在我的浑浑噩噩中，颁奖活动结束了。老板，我的初中同学海宝，竟然又新开了一家超市。他问我，一起吃个饭？

我笑着摇摇头。我想这个时候的笑，应该是有生以来最难看的笑。

急着回去？

我又摇摇头，说不是，我要去买电脑。

呵呵，这里各种品牌的电脑都有，新开张，老同学不关照一下？

我精神一振，问一万块钱可以买多少台？

学校电教室的电脑严重老化，我已经多次给上面打报告，上面总是说要按市、县、乡学校的顺序来解决问题，无法确定什么时候轮到你那。

那天，没有动用我的奖金，学校就增加了十台新电脑。我对海宝说，改天再拉去吧？应该有个捐赠仪式，还没准备好。

嗨！海宝满脸大鸡不吃小米样，说你还讲究这

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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