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开进 灞河里

昔日“货位”就在滨河酒店位置

□文/图张君祥

近日，我在一张灞桥区旧地图上发现，在陇海铁路线灞桥车站处有一条铁路支线，延伸到浐灞汇合处的三角洲地带。这条通往灞河的铁路支线牵起了我在灞河拉沙子装火车的往事。

治沙、运沙一举多得

上世纪中叶，灞河河道由于多年没有疏通，河内淤积的沙子高出堤外地面二三丈，若遇暴雨，洪水随时可能冲垮堰堤，淹没良田。上世纪70年代初，灞桥火车站以北修了一条通往灞河的铁路线，政府打算用火车装运灞河里的沙子，支援三线建设。灞河两岸的人民听闻这个消息非常振奋，觉得此举既治沙，又运沙，是件一举多得、造福后代的大好事。

这条铁路支线是从灞桥火车站北沿修建的，顺着灞河南岸堰堤内侧，延伸至浐灞汇合处三角洲之西的赵村，全线长约5公里。铁路支线以安邸村为界，分为东西两个车站，安邸村之东为上线车站，村西为下线车站，老百姓更习惯把这两个站称作“货位”。

严格来讲，“货位”与站台有所不同，站台是单面的，而“货位”是双面的。“货位”上都设有堆放沙子的台位，车皮一到，两面都能装卸沙子。“货位”的组织机构，由铁道、水电、防洪等部门组成，设有生产、安全管理、调度、财务、后勤、配电、维修等岗位。

在“货位”工作连轴转

虽然灞河之沙用火车向外运输，但拉沙子、装卸全部用的是灞河两岸的民工，我也是其中的一员。当时，上级把上线“货位”分给了我所在的第二、三生产队。一个“货位”需要15-20名劳力，我们第二、三生产队各派9名青壮劳力，按三人用一辆架子车计算，18人正好6辆架子车。

我们初到灞河拉沙子时，条件很差，困难重重，只有争分夺秒才能按时完成任务。白天，三个人一辆架子车，换着驾辕，换着推车，从河里将沙子拉上“货位”；晚上，又将“货位”上的沙子装上火车皮，待火车开走后，才能松一口气，坐在那里休息一会儿。

按照站方要求，所有上“货位”的民工吃住都要在“货位”上，为此村（大队）上专门派了一位妇女给我们做饭。我们在“货位”的南堤旁边，搭建了一座9米长，3米宽的牛毛毡工棚，地上铺了一尺厚的麦秸，打了地铺。

白天拉一整天沙子，晚上把沙子装上火车还得忙活到半夜，真正的休息时间只有四五个钟头。这样黑明连夜地干，再结实的人也受不了，我们精疲力尽，吃着饭都能打盹。干了半个月后，工人都盼着老天爷下一场大雨。天下大雨，有两个好处：第一，我们不用出工了，就在工棚里睡大觉；第二，河里涨了大水，又能把上游的沙子冲到我们起过沙子的坑凹里，我们再去拉时，就可以省劲、省事、省路程。

拉沙、装沙都是技术活

拉沙子装火车看似是个粗笨气力活，但没有技术可不行。在沙子滩拉车子可不比平路，沙面上虽铺有编织过的树条，但若看不清路线，就会掉进沙坑陷阱，车拉不出来。久而久之，我们练就了识别地面沙层虚实的能力。我们拉沙子的地域范围也有规定，不能超越自己与两邻的分界线；近处的沙子拉完，只能向河心及彼岸远处延伸，不可以侵犯别人沙子地域一步。如有违反，轻者批评教育，重者罚款或停工。

沙子装车时，我们18个人按顺序排在一节车皮前，各个手持铁板大锨，向车皮内装沙。这个时候，工人就要瞻前顾后，看左视右，一不小心，不是伤了别人就是伤了自己。在开车门关车门时，也要慎之又慎，以防车门塌下来，砸了头、伤了肩。

运沙子的车皮型号、形状都不一样，既有装载40吨位的木板门车皮，又有装载60吨位的铁板门车皮（俗称“大洋马”），还有20吨位小平板车皮以及大篷子车皮。各类车皮，有各样的装法，得灵活掌握，不能生搬硬套。我们在装车皮的过程中，逐渐体会到什么类型的车皮好装，什么类型的车皮难装。

我们最喜欢装的车皮，是40吨位的木板门车皮和60吨位的铁板门“大洋马”车皮。这两类型号的车皮，上下都有门子，装下边，可把下边门子打开，人们抡锨装沙子，省劲省力。下边装满了，将下边的门子关好，再把上边的门子打开，给上边装沙子，待车皮装满后，再把上边的车门封好。装这两类型号的车皮，既省劲省力，又能多装吨位，多挣钱。

我们最不喜欢装的车皮，要数20吨位的平板车皮和大篷子车皮。前者虽然好装，但是装的吨位少，挣不了多少钱；后者虽然能装上吨位，却难装得很。大篷子车皮，我们叫“闷罐子”，中间只有一个门子，两边两个。不到2米宽的门子，一边只能站两个人装沙子，其余的人有力无处使。我们将两头“货位”上的沙子，用锨翻转到车门下边，沙子装上车皮后，车厢上边的人又将沙子翻转到车皮两头，来回上下倒腾几次，既费力气，又费时间。

拉沙停止后“货位”成苗圃

我们在上线“货位”拉沙子装火车干了七八年，还不知道车站站长姓甚名谁，只知道调度员是郭渠村的程恩宽和桥梓口的大个子老宋，他们经常和我们打交道，验收吨位。再就是一位电工，经常给我们修理电线和电灯。还有郊区沙石站站长陈益善（后任席王公社社长）和防洪委员会老贺，他们经常在“货位”上巡视。

1978年底，这条拉沙用的铁路支线停运，此时灞河的沙层已下降了8至10米，上游沙石逐步被冲刷到拉过沙石的深谷里，上游的河床也随之下降。停运后，下线“货位”的铁轨被拆除，这片地域重新规划为郊区农林场，后移交灞桥区，变更为苗圃基地。上线“货位”的铁轨没有拆除，后来租给了当时的耀县水泥厂作为仓库。从此，火车开进灞河，村民治沙、拉沙就成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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