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适消暑夏至节

□阎建滨

夏至是一年中白天最长的一天。在我国古代，夏至是一个帝王十分重要的祭祀日，冬至这一天要祭天，夏至这一天则要祭地，这种祭祀天地的礼制源于周朝。在漫长的古代社会，封建帝王以天子之名统治天下，天之子必须要贯彻天地的意志，所以，祭祀天地，就是帝王们通过礼仪彰显自己是天地代言人的重要行为。所谓“国之大事，惟祀与戎”，把祭祀排在了打仗前面，可见祭祀在国家制度中的重要性。所以，夏至不仅仅是华夏民族重要的节气，而且是十分重要的节日，可惜的是这一点却被长期忽略了。

夏至节被忽略的现象，在唐代就出现了。如今，在西安，唐天坛屹立于南郊，见证着唐王朝历代帝王冬至祭天的历史，可是夏至祭地的唐地坛又在哪里呢?这个问题不仅少人问津，而且至今也没有明确的发掘和立碑，给历史留下了空白。应该说，唐代祭祀天地的礼制沿袭前代，《新唐书》有这样的记载:“古者祭天于圆丘，在国之南，祭地于泽中之方丘，在国之北，所以顺阴阳，因高下，而事天地以其类也。”古人祭祀天地不仅讲究天圆地方，祭天要选择圜丘，祭地则选择在方泽，祭天要安排在天坛，祭地则安排在地坛。而且，祭祀天地也很讲究方位和时间，天坛的方位在南郊，地坛的方位则在北郊。祭天的时间确定在冬至，因为冬至一阳生，天属阳，属吉日。祭地的时间确定在夏至，因为夏至一阴生，地属阴，正好与大地合拍。所以，夏至应该在北郊地坛举行，唐地坛也应该在长安城的北郊。缘何如今只见唐天坛，而难觅唐地坛呢？追溯原因，大概与唐代制定的《开元礼》有关。天宝元年，唐玄宗李隆基实行“合祭天地于南郊”，也就是将冬至的祭天与夏至的祭地合在一起，集中在冬至祭祀天地，取消了夏至祭地的礼制。正因为此，导致了唐初延续120余年的北郊祭地礼仪的断裂，“终唐之世，莫能改也。”也就是说，在唐朝289年中，只有120年有夏至在北郊方泽祭地，而从唐玄宗之后，169年都是冬至“合祭天地”的。这大概也是导致只见唐天坛、难觅唐地坛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吧。

当然，唐代李隆基这种“合祭天地”的做法一直遭到批评，有人就认为“为礼可不慎哉”。唐玄宗也因“不慎”而导致“安史之乱”发生，造成盛世大唐之命运一路滑坡。于是，明清帝王则吸取其教训，恢复了周礼，仍然分祭天地。如今，北京天坛、地坛俱在，见证着古老华夏民族冬至祭天、夏至祭地的皇家盛大礼仪。这种礼制一直延续到民国才告终结，夏至节也由此从华夏民族重要的节日谱系中淡出了。

在夏季，夏至节本应该是最盛大的节日。可我们发现，夏至节的地位却被另一个节日所替代，那就是端午。端午不仅击败夏至成为夏季最盛大的人文大节，也跻身于华夏四大节日之中。端午有“天中节”之称谓，是说“日至中天”，太阳行之中天，达到最高点，故称之。事实上，端午的许多习俗原本都是属于夏至的，比如食麦粽、进扇、赠粉脂等。夏至是夏麦之后的丰收节，也是古代“夏祭”活动的遗存。《吴江县志》有这样的记载:“夏至日，作麦粽，祭先毕，则以相饷。”可见，麦粽不仅是祭祀土地和先祖的食品，而且是夏至馈赠亲友的节日礼物。夏至赠扇和赠粉脂的记载，在唐代的《酉阳杂俎·礼仪》就写道:“夏至日，进扇几粉脂囊，皆有辞。”在过去，夏季没有风扇空调之类消暑的工具，扇子能够生风，而且也好携带，因此各种雅致的扇子就成为文人雅士的消夏工具。老百姓的蒲扇，虽没有文人雅士的精致，但也结实耐用，还能拍打蚊虫，一举多用。在古代，夏至节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扇子节。而粉脂，主要用于涂抹，散体热、驱浊气、防生痱子，更适合于妇女儿童。总之，夏至节的这些习俗，后世大部分都被端午节所吸取，夏至则回归了节气。

明清以后，由于恢复了皇家祭地的礼仪，夏至作为节日有所复兴。因此，在明清的故都北京和南方一带，夏至节的习俗遗存还是比较浓郁的，最流行的就是“夏至面”。“冬至的饺子夏至的面”，一直流行于大江南北，成为老百姓家喻户晓的习俗。夏至过后，雷雨将至、酷暑到来，也进入了三伏天。北京过伏有“头伏的饺子，二伏的面，三伏的饼上加鸡蛋”的讲究。其实不论饺子也好、面也好、饼也好，都是新麦丰收所赐，有尝新的意味。此时制作各种美食来调节人们的肠胃、度过炎热的夏季，是古代先民的智慧。尤其是夏季胃口不好，用各种调料制作的凉面可刺激味蕾，清泄暑热、增进食欲，的确是个好办法。“吃了夏至面，一天短一线”，这也成为华夏民族熬夏消暑的一种方式。

“节物竞随乡俗，老翁闲伴儿嬉。”这是宋代诗人范成大《夏至》的诗句，生动形象地描写了农村夏至悠闲和谐的田园生活。“闲”是一幅风俗画，也是一首田园诗，是中国人消夏的一种生活境界。避暑也好，休闲也罢，心静自然凉。昔日的夏至节留给人们最美好的记忆，大概就是这种“闲适的田园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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