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诗·面孔(47) □胡亮
谈论作为诗人的韩东,定然绕不开作为小说家的韩东。反之亦然。
韩东的诗和小说,都用“克制叙事”,具有相似的调性。不仅如此,其诗与小说,还具有高度的互文性。
韩东的小说《西安叙事》,曾提及他的诗《有关大雁塔》,自曝此诗原稿也曾着意强化某种历史感,后来定稿,却删掉了有关段落。这是个动人的时刻,因为韩东所删掉的,恰是伪饰和杨炼式唯文化写作的阴影。
1981年,杨炼写出《大雁塔》;1983年,韩东就写出《有关大雁塔》。
前者乃是英雄叙事,后者急转弯,乃是无依靠的审美,乃是非英雄或反英雄叙事。“有关大雁塔/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我们爬上去/看看四周的风景/然后再下来”。这个急转弯,好险,好炫。
《有关大雁塔》拆解了《大雁塔》的深度,降落到波澜不惊的零度。零度写作,或平面写作,绝类法国新小说——难怪新小说,又被称为反小说。
韩东同期写出的作品,还有《你见过大海》,预言般地提前拆解了杨炼几年后才会写出的作品,比如《大海停止之处》。
来想想这样一个戏剧性的场景:杨炼又出场了,甩着长发,开始激情演讲,“你是奥德修斯,就注定得漂流,甚至为自己创造一个大海”;韩东早离场了,趿着拖鞋,发出懒洋洋的嘟哝,“可你不是/一个水手”。韩东离场,正是出场,他已经另外生起一堆篝火。
诗人早就打定主意:写作而已,语言而已,“诗到语言为止”,韩东这句话,引来很多的同道,也引来无穷的误解。
回过头来再说《有关大雁塔》,不可否认,两首诗都是后设性的作品,给作者带来的意义也只是某种相对的意义。韩东自然不会满足于某种相对的意义,很快,他就将零度或平面写作导向了对日常的呈现:自行车、图钉、厨房、街头、铁匠、漆匠,没有正在或将要发生大事的任何迹象。
必须在这里提及的作品,首推《甲乙》,此诗以冰镇过的字词,叙述了甲乙二人下床和系鞋带的过程。场景极其寻常,细节极其琐碎,氛围极其平淡。
但作者在叙述的过程中,强行挽住读者,这样作者和读者共同构成了叙述者。“只是把乙忽略得太久了。这是我们/(首先是我们)与甲一起犯下的错误”。这是奇妙的小说叙述学,作者和读者,一对同犯,都成了甲乙的窥视者。
新小说巨匠格里耶恰好有部小说,就叫作《窥视者》,写了于连窥视马弟雅思奸杀雅克莲的故事。《甲乙》可以视为《窥视者》的简编版,其作者和读者——“我们”——就是于连,甲就是马弟雅思,乙就是雅克莲,可能只差一点点,甲就要把乙丢入大海去喂鱼。
然则,我们要问,“头向左移了五厘米,或向前/也移了五厘米,或向左的同时也向前/移了五厘米,总之是为了看得更多/更多的树枝,更少的空白”,此种现象学写作难耶易耶?
可以这样来回答,韩东既知其易亦知其难,其追随者大都徒得其易不得其难。故而,一路寻常,一路琐碎,一路平淡,韩东却能以末行或末两行救活全诗,忽而带来让人拍案的惊奇感。《甲乙》如此,《烧肥肠》《二月一日》和《吉祥的老虎》亦如此。
其追随者大都没有此等手腕,不免加快了此派——姑且称为他们派——的式微。韩东创建了一种全新的写作范式,当其追随者株守着此种范式,他却不时远游,要去其他的丛林捕获狡兔——据说他已经捕获两千多只狡兔。
日常吗?平面吗?零度吗?不,诗人也能玩一把超验,也能玩一把立体,在亲人死亡后,也会让冰镇过的字词融为眼角的泪珠。可参读《一种黑暗》《三月的书》《爸爸在天上看我》和《写给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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