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媒体：变现与底线的博弈

为博取眼球，“妈妈别走”视频摆拍造假（资料图片）2月21日，咪蒙微信公众号显示已自主注销，并停止使用，咪蒙系另一公众号“才华有限青年”也同时显示注销。这个粉丝过千万、广告报价80万元一条的“毒鸡汤”公众号突然注销，引起广泛关注。

记者调查发现，眼下的自媒体现状，可谓乱象丛生，不少自媒体团队、自媒体经营者、自媒体创作者为了追逐经济利益，为了引人眼球，为了骗取流量，为了追求“10万+”，打着非虚构写作的旗号，发布虚假内容，制造网络谣言，甚至贩卖社会焦虑，贩卖“毒鸡汤”，在社会上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有专家认为，人们进行自媒体创作要有底线原则，否则，自媒体的乱象就难以得到遏制，下一个咪蒙还会出现。

为刷流量

熬“毒鸡汤”

网络上的“鸡汤”一词，源自于美国人杰克·坎菲尔德和马克·维克多·汉森创作的励志作品集《心灵鸡汤》，喻指“充满知识与感情的话语”。然而，过去散发过无数正能量的“鸡汤”，如今却在社交网络乱象中变了味，成了“煽动情绪”和“精神传销”的“毒鸡汤”。

2月21日，喝了自己“毒鸡汤”的咪蒙微信公众号永久关停了，238篇原创文章全部删除，咪蒙旗下的“才华有限青年”也显示注销。这个曾经被称为“女性情感类第一大号”“宇宙第一网红”的“鸡汤”女王，风光不再。“压倒咪蒙的最后一根稻草，表面看是那篇名为《一个出身寒门的状元之死》的文章，实质上，是那些毁三观的‘鸡汤文’。”张琦凡在西安经营着一个颇具影响力的自媒体，听到咪蒙微信公众号永久关停的消息，他一点都不惊讶。“没了道德底线，关停是迟早的事。”张琦凡说，1月29日，咪蒙系微信公众号“才华有限青年”发布了一篇名为《一个出身寒门的状元之死》的文章，瞬间在朋友圈爆红。文章发布后，有网民指出，该文章中存在大量的事实出入，有虚构造假之嫌。1月30日，该文因包含违规内容被删除，同时发布该文章的账号也被腾讯禁言60天。

记者梳理相关资料显示，咪蒙原名马凌，于2015年到北京创业，打造了让无数自媒体人眼红的篇篇10万加，确切地说，每篇阅读超百万。但是“毒鸡汤”的争议也随之而来，去年底，咪蒙公布微信公众号粉丝1400万，单篇最高阅读量1470万。当时咪蒙也说，她的广告是行业第一，头条价格80万元，二条价格40万元。有知情人士估计，咪蒙公众号光是一年的广告费收入就有上亿规模。

张琦凡坦言，自媒体时代，为了刷流量，大家都在拼命打鸡血、熬“毒鸡汤”，制造“爆文”。有消费逝者的，“二更食堂”利用“空姐遇害”编纂色情幻想，微信公号“格姐”运营者，群发欢庆“遇害空姐阅读量已超百万”的；有蹭热点捞金的，利用疫苗热点虚假陈述，频频更换二维码敛财140万的；有挑拨情绪的，“江歌案”中将自己置于审判者地位的“咪蒙”，用“杀气腾腾”一词描述刘鑫之举，疾呼“以命偿命……“这种做法风险很大，想靠着‘擦边球’生存，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张琦凡暗自庆幸，自己运营的自媒体早已摈弃了这些制造“爆文”的套路，认认真真做起了专业服务。

“写作神器”5分钟写出“科普文”

“‘洗衣粉不能和它一起用，尽快通知家人！’‘别再吃了，有毒’‘权威披露，超过140多种疾病与全身性湿气有关’……唉，真是没办法，我妈天天在微信朋友圈转发这些毫无科学根据的帖子，告诉她这些都是骗人的谣言，就是不信。”2月26日，家住西安市明光路的市民曲先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从房间里拿出了一大堆“保健品”，有盐水泡的花椒、生姜辣子混合的膏药……曲先生说，这些都是母亲按照网上那些不靠谱的帖子制作的，劝也劝不住。

记者翻阅这些谣言文章发现，不少谣言中有所谓权威机构实验、观点，甚至配以视频，如此“专业”的“科普”文章，很可能会迷惑许多读者，进而“温馨提示”转发给身边的亲戚朋友。“这些服务性的文章，除了通过广告费盈利，目的还是让你参加线下销售活动，把粉丝转为客户。”据业内人士透露，一些影响力的医疗大号，看似菩萨心肠，实则是利用读者的善良和关切牟利。假借科普教育的幌子，以研究文章、患者自述等形式炮制发布，骗取点击量，赚取动辄几十万的广告费。甚至，谣言传播环节也有明码标价，有APP对注册用户转发文章带来的阅读量按照每次0.1元的价格进行分销性质的“奖励”，读者不经意的转发，其实是在为谣言制造者免费“打工”。

在连日来的调查中记者发现,在大量不实信息及谣言中,除了有部分是因网民不明真相而误写、误传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有意为之、“专业”制作产生。“哪里来的科学和专家，都是套路，许多写手为一个10万+、百万人气，‘殚精竭虑’，不惜踩踏红线。”曾经运营过几个“关怀式”微信公众号的徐天告诉记者，为了博取眼球，他曾在网上购买了“写作软件”，去网上搜几篇保健养生类文章，运用这个软件一“加工”，再找几张和内容相关的照片放上去就好了，省时省事，5分钟搞定一篇，发布时起个惊悚的标题，绝对吸引人。按照徐天的说法，记者尝试在某宝上搜索“写作神器”和“自动写作软件”，发现相关的商品竟达数百种。据卖家自述，这些软件可以根据需要自动生成文章，号称“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不可以复制，但可以超越”，每小时可以写出10000字。随后，记者花69元购买了这款软件，并按照店铺老板发来的使用教程进行了一次“创作”，很快一篇拼凑而成的“伪原创”文章就诞生了。

为流量变现

“催泪视频”摆拍造假

人常说“眼见为实”，“有图有真相”，按理来说，视频的真实性应该更强。然而，在视频爆发式增长的大潮中，虚假视频屡屡刷屏，令真相扑朔迷离。

“你看看，这条‘妈妈别走’的视频太催泪了，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有家的地方却没有工作啊！”2月23日，在家休息的西安市民梁军旗收到了朋友转发来的一段视频。视频中，小女孩死死地拽住妈妈不放，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喊：“妈妈别走！”见哭喊无效，小女孩委屈不已，更直接坐在地上哭喊。孩子的妈妈几次将她扶起来交给身后戴眼镜的“老师”，但女孩仍不依不饶，仍想用自己的哭闹把妈妈留下来。最终，看到爷爷奶奶和老师把小女孩拦了下来，父母才放心离开。

这条“妈妈别走”的视频让梁军旗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梁军旗一遍又一遍翻看着视频，泪流满面。然而，让梁军旗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条充满母爱与乡愁的视频竟是摆拍的虚假视频。有媒体调查得知，视频画面中的爸爸妈妈并不是外出打工，戴眼镜充当老师角色的年轻女子也不是老师，目前专拍抖音视频传到网络上，依靠网友浏览、观看获取资金来源。

记者搜索多家视频平台发现，“不论是拥有上百万粉丝的‘大号’，还是拥有的粉丝只有数百人的‘小号’，为了实现利益变现，一些人早已将规则意识与边界精神抛在了脑后。”资深媒体评论员杨朝清认为，这种消费苦难的做法，说轻一点是缺乏道德，说重一点是对爱心网友的伤害。减少消费苦难的炒作，除了市场的大浪淘沙之外，相关部门也要对自弹自唱的自媒体给予必要的规制与惩罚。

守住道德底线不碰法律红线

记者了解到，近日，微信发布公告称，平台对低俗有害内容及诈骗行为严重抵制，已经封禁相关公众号4万余个。微信在公告中表示，包含“污”“丧”文化在内的低俗和虚假夸大内容，伤害了用户审美与阅读体验，影响了平台内容生态健康。

“靠着制造谣言、传播虚假信息、充当‘标题党’，以谣获利、以假吸睛，扰乱正常社会秩序，违背公序良俗，挑战道德底线的无良自媒体已经是无路可走！”西安文化学者彭晓楠说，网络空间从来不是法外之地，自媒体野蛮生长不行、放任自流更不行。去年11月，国家网信办针对自媒体账号存在的一系列乱象问题，开展了集中清理整治专项行动。依法依规全网处置“唐纳德说”“傅首尔”“紫竹张先生”“万能福利吧”“野史秘闻”“深夜视频”等9800多个自媒体账号。

有自媒体人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次行动的力度。被封禁之后，他们很快开设了小号，借此避过打击，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回到自己的大号上“重出江湖”。然而，这些自媒体人低估了这次整治行动的力度。他们发现，即便是小号，也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遭到查封。被封禁的一些自媒体账号中，不乏粉丝数已经达到了十万甚至百万级别的。“不良自媒体乱象对于社会和公众的伤害，而今只是伤及皮毛，后果相对还可控，若持续放纵，那便会触痛心肺，到那时就真的什么都晚了。当然，还要最大程度不伤及无辜，保证安安分分做自媒体创业群体的现实合法权益。”彭晓楠认为，加强自媒体账号监管还应加强平台的监管责任，有关平台应当严格自媒体准入，规范自媒体信息发布，对于发现的违规发布不实、有违公序良俗信息的自媒体账号要及时发现、及时制止，否则应当承担连带责任。

本报记者赵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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