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带我吃汤圆 □吴树民

大约是1952年的元宵节前夕，父亲要到西安看望战友，都是当年在一起闹革命、解放后离开三原而在西安一些部门工作的同志。我那时刚上小学一年级，父亲说：“你想不想吃汤圆？”我问父亲：“汤圆是啥？有饺子好吃吗？”父亲笑了笑说：“用糯米粉和成软面，包上糖和芝麻、玫瑰、花生、核桃、山楂丁丁等馅儿，煮熟吃，又软又甜又香，比饺子更好吃。”我那时正是猫吃糖瓜贪嘴的年龄，很高兴地答应了。母亲忙给我换上干净的衣裳，我就屁颠屁颠地跟着父亲出发了。

路过三原县城，父亲到著名的食品店南茂号买了蓼花糖和糖萝、南糖等几种食品，准备送战友。这些都是我平日少见的三原特产，看得我涎水直流。父亲大概看出我这个馋猫的心思，就从每一种里拿出搭秤的渣渣让我尝尝。尽管未能解馋，却也心满意足了。

在西安奔波了两天，父亲看了几位战友，准备晚上乘火车回三原。这天中午，父亲带我来到南院门一个单间小吃店，店门口支着一口锅，锅里翻滚雪白的圆圆的东西，父亲说，那就是汤圆。锅后，放着一排装有各种馅儿的青花瓷大碗，前边插着写有馅儿料名称的硬纸牌子。这儿好像是汤圆专卖店，除了汤圆，别无它物。店内桌子有三四张，食客也不过三四人。

父亲带我刚进店，小老板就满面笑容地问：“先生想要啥馅儿的？各要多少？”父亲扫了硬纸牌一眼说：“玫瑰、芝麻、花生、核桃、豆沙、山楂馅儿的，各来两个，分成两碗！”

父亲静坐在里面一张桌子旁，天生好奇的我站在小老板旁边看人家怎样包汤圆。那小老板双手极巧，一手从大糯米面团上抓下一小疙瘩，一手拿短擀杖轻轻一擀，一个圆圆的软糯米片就薄厚恰好地成型了，然后他把糯米片放在左手心，右手挖起一勺馅儿放在糯米片中心，手掌形成洼状，右手飞快地捏住糯米片边沿旋转，最后掐去顶上的糯米疙瘩，两手轻轻一团，一个汤圆就做成了。转眼之间，12个汤圆就一个一个跳进煮锅。片刻，一个个又从锅底冒出，漂在水面。小老板又用铁勺轻轻推着汤圆翻转几下，盛一个在勺中，用筷子一压，然后将12个鸡蛋大的白生生、香喷喷的汤圆，盛在两个青花瓷碗里，端到我们桌上。

我捞住一个，刚要大口咬，父亲忙制止我说：“吃汤圆，不能像吃饺子一口一个。一定要小口慢慢咬，要不然，会烫烂嘴！”我学着父亲的样子，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品味，玫瑰的、芝麻的、花生的、核桃的、豆沙的、山楂的，一个比一个香甜，一个比一个好吃。边吃汤圆，边喝汤，十分惬意。6个汤圆下肚，吃得我打起了饱嗝……

父亲付账时，每个汤圆竟要500元（即后来的5分钱）；12个就是6000元（即后来的6角钱）。那时候，6000元可是好大一笔钱哟——结婚或丧葬行礼，每次也就二三千元。

让我惊奇的是，6种汤圆，小老板怎能丝毫不差地分别盛在两个碗里？他怎样透过糯米皮儿看到里面的馅儿?问父亲，父亲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前些天，我又去南院门，想重温旧梦，一饱口福，可是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那家汤圆小店。几十年过去，老板可能早就改弦更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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