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口大片《海王》“霸榜”形势下,暌违五年的国产片《狗十三》还是赢得了广泛好评,这部用方言对白支撑起的小成本电影,很容易让人想起此前的票房黑马——《无名之辈》,后者也大量运用方言,把口语特色精妙地化入剧情,产生了某种1+1>2的生动效果。
回溯过往大银幕,国产电影中的方言运用屡见不鲜,无论是商业片《火锅英雄》《疯狂的石头》,还是文艺片《江湖儿女》《罗曼蒂克消亡史》,在普通话环境中,方言电影有时显得格外出彩。需要指出的是,电影中的方言使用并非与烟火琐碎的普通民众、引车卖浆的贩夫走卒乃至与主流社会格格不入的所谓“底层”有着天然的共生关系——在许多主旋律电影中,伟人领袖们往往也是说方言的,他们带着乡音挥斥方遒,成为其银幕形象不可分割的鲜明印记。
此外,还有一些方言电影很容易被我们忽略,比如《老炮儿》,估计很多观众并没有意识到它是一部正宗的方言电影,“嗅蜜”、“拔份儿”、“炸猫”——电影里六爷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典型的北京方言。与之对应的则是粤语电影,北京方言太过接近普通话容易被忽略,粤语则因为和普通话差异太大,以至于普通观众最常看到、听到的粤语电影往往是“翻译”成普通话的版本——据说很多周星驰的粉丝第一次听到星爷的原声时,都无比怀念石斑瑜的配音。
实际上,方言分为地域方言和社会方言两种,地域方言就是按地区、地域划分的地方话;而社会方言则是不同社会阶层形成的特定语言变体,比如《智取威虎山》里的“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那就不是东北普通民众全都能理解的土匪黑话,也是一种特殊的方言。不过,在当下使用方言的国产电影里,通过方言塑造的主人公们往往是底层挣扎打拼的“无名之辈”,所以在这些电影里,方言元素对人物的塑造一般恰好都是地域方言与社会方言的特性叠加的综合效果。
而《狗十三》的故事发生地是省会城市西安——这也是一个兼具多元文化的国际大都市,说方言的李玩父亲显然有着较为体面的工作和社交圈,全家生活也算得上小康甚至优渥,绝非底层。因此可见,方言并非一定与底层叙事有必然关系。值得玩味的是,全片中似乎只有张雪迎饰演的李玩在电影中说普通话(连一直跟她说普通话的表姐最后也在饭桌上说起了方言笑话)。在这里,方言的运用可以解读为一种代沟和父权的隐喻,方言-父权和普通话-女儿形成了一组简单直接的二元对立。
归根结底,方言的运用关键还是考验创作者的叙事能力,用得好,方言寥寥几句就能生机勃勃,跃然银幕;用得不好,再怎样学得惟妙惟肖,也会让人不知所云。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是最深层的文化厘定和身份认同,所以,在前不久上映的全亚裔阵容电影《摘金奇缘》——一部通篇都在讲英语的美国电影中,杨紫琼在最关键的时刻会突然说上几句广东话。(王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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