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 李白为我敬酒

◎在长安,李白为我敬酒

本以为,柳丝再长一些夕阳再静一些

高铁再慢一些时间再久一些

就到长安了——长治久安,抑或

一次长久的安宁的浅眠

拽着秦腔一路向西,再向西

离佛祖还差一步,离唐朝只差半步

西安,把我关在咸阳的暮色里

饥渴的一瞬,苍天献出锅盔

渭水正被几只野鸭子调戏

白天的西安,已没有唐朝的样子

只在长安街的几声吆喝里,和

皮影摊上,唐朝像扔在地上的一枚荔枝皮

看不见唇膏,但肯定残留着唐朝的味道

夜幕从盛唐拉开。午夜的西安

比初春厚实起来,像咸咸的一碗泡馍

像几首唐诗,被人用陕西话劫持

晚七时,在未央宫旁的唐朝小炒店

朋友姓李,其妻姓白

孩子李白,频频向我敬酒

吃着唐朝小炒

我向李、白和李白致敬

◎倾 斜

站立的一只杯子,向一只手倾斜

满满的旧时光,河流的样子

向一张嘴倾斜。茶叶

怀抱阳光和绿,舟的样子

向水倾斜

日光浓烈——

这个烫手的山芋,向黄昏和晚霞倾斜

一只倦鸟,向巢倾斜

一场风,向下一场风倾斜

一个黄昏,向另一个黄昏倾斜

自省,是一面严肃的镜子

我向自己倾斜:

有时始于一次反复的回味

有时终于一次浓烈的懊悔

有时,我向另一个自己倾斜

眼前的世界

也向另一个世界倾斜

◎喧闹里沉淀的静

喧闹里沉淀的静

温床一样,栖息不安静的灵魂

太过安静,落针的声音

都带着巨大的钢音,和

匕首嗜血的声音

酒醒后的口渴,是第一把匕首

失眠是第二把匕首

追忆是第三把匕首

这被风吹浅被月光压薄的夜啊

不经怎么用力

黎明就被挤出微弱的光来

时光像倒置了许久的红酒

白昼是个透明的玻璃瓶子

黑夜是些脱糖的葡萄汁

欲饮之嘴

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酒杯

痛饮,就是一次最彻底的醒酒

只是——

饮尽最后一滴黑夜

这个失去记忆和内涵的空瓶子

该放在哪里?

◎夜行人

沿着夜的手掌,夜行人

他照亮灯光。一瞬间

灯光照亮他

停下的时候

他就团住一堆花花绿绿的旧时光

生命的纹路

也像这些或长或短或前或后的影子

像路人一样陪伴你

像朋友一样出卖你

——没有影子时

你是夜手心里的一颗钉子

夜是你眼睛里的一颗沙子

这些黑啊,雨都洗不白

你撑着伞

藏在更深的黑里

“大水漫不过鸭子背”

雨怎么看

你都是一只在折腾中扑腾的鸭子

◎麦积山,佛的一座麦垛

太阳越晒越绿的麦积山

雨水越浇越绿的麦积山

佛手掌之上一枚随形章

藏于东方雕塑艺术陈列馆里

——天水,有时用她启首

有时,用她落款

绿汇聚起来,有时是火焰

有时是海洋,有时是经卷

写过五蕴皆空,诸法空相

最后,只剩般若二字

麦积山,佛的一座麦垛

收拢四季和北魏以来的时光

佛,一座凡人的麦垛

生长粮食和火

——每个过客 都是一茎麦穗

一茬一茬收割自己

每一颗饱满的麦粒

都藏在虔诚和善良的壳里

□左昊苏(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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