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阿孜古丽 □宋鸿雁

夏日傍晚，漫步于古城西安的广场，蓦然，一首熟悉的乐曲传入耳畔：“我们新疆好地方啊！天山南北好牧场，戈壁沙滩变良田，积雪融化灌农庄……”望着远处跳起欢快新疆舞的大妈大叔们，我不由轻轻哼唱起来。大妈们那旋转的舞裙，俏皮的扭脖，大叔们滑稽的耸肩，潇洒的踏步，都将我带回到遥远美丽的新疆，带回到欢乐无忧的童年。

1985年冬，因父亲工作的关系，我来到遥远的新疆乌鲁木齐。乌鲁木齐意为“优美的牧场”，是一个冰雪覆盖的银白世界。铲起的冰雪在街道两边形成两排白色的矮墙。这里的建筑物也很奇特，房屋都有圆顶，房檐屋角挂满大大的冰溜子，好像童话世界里的冰雪王国。

第一天上课时，短发圆脸的女老师领着我站到讲台上，同学们齐刷刷地盯着我看，我害羞得都不知道要看哪里。听说我来自美丽的陕西西安，同学们热情地鼓掌欢迎我。老师问谁想和新同学同桌，这时一位身穿花裙子的维吾尔族少女，举着双手请求老师让我和她坐同桌。老师被维吾尔族少女的热情感染了，爽快地说：“好吧！阿孜古丽，新同学和你坐同桌！”

新班级可真是一座民族大花园，班里有十几个民族的同学。同学们除了说汉语之外，还讲本民族的语言。教学一般用汉语和维吾儿族语两种语言，我转学过来，刚开始听不懂维吾儿族语，维吾儿族语课时，阿孜古丽就担当了我的小小翻译员。

热情的阿孜古丽，经常给我带好吃的。诸如葡萄干、杏包仁等果脯，我也给她带陕西的柿饼、蓼花糖。记得有一年，阿孜古丽邀请我去她家。她家的院子好大呀！四四方方的，庭院里种着葡萄、苹果、梨、杏等果树，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各色花草。

院子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大架葡萄藤，搭起一座绿色的凉棚，下面摆着矮桌和地毯。馕、抓饭、烤包子、烤肉、哈密瓜、杏、葡萄干、杏包仁等摆得满满当当。大家盘腿坐在地毯上，尽情地吃着喝着。

靠院子西侧支起了一口大锅，锅里咕咕嘟嘟冒着热气。我好奇地过去看，原来里面全是带骨的羊肉。羊肉快煮好时，阿孜古丽的妈妈端了一大盘凉粉倒进锅里，我好担心凉粉会煮化掉。阿姨告诉我这叫羊肉粉汤，很好吃的。煮好后，我顾不得烫嘴，先啃了一块小羊排，后用小勺舀起颤巍巍的凉粉，哈着气边吹边吃，凉粉吸收了羊肉的鲜美，煮得很筋道，味道好极了！

在新疆的日子总是这么快乐！冬天，我们上滑冰课，亮闪闪的冰刀闪着寒冷的光。我从内地来，第一次学习滑冰，看着同学们像蝴蝶一样在冰面上翩翩起舞，又心痒又害怕。体育老师专门给我讲了滑冰的动作要领，让我大胆去滑，可我还是不敢。

这时，阿孜古丽彩蝶般飘了过来，牵起我的双手，自己倒着滑，让我跟着她一起滑。穿上窄窄的冰刀，我的脚在冰面上内扭外扭地乱拐着，试图找到站立的平衡点。阿孜古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扶着我，同时还要保持自己的平衡。小孩子学东西快，第二节滑冰课，我就能保持平衡并小心滑行了。阿孜古丽依然尽职地牵着我的手，引导着我滑行。她双脚一前一后后退着滑行，我双脚向外侧蹬冰滑行，紧跟着她。到了弯道，她身体稍向内侧倾斜，滑出优美的弧度，而我不会弯道滑行，向外侧摔了出去。阿孜古丽试图拉住我，反倒被我拽倒了。我俩摔在冰面上，互相搂抱着咯咯笑。

阿孜古丽笑起来就像终年积雪的天山上盛开的雪莲花，而她的名字含义就是“希望之花”。洁白的冰面上，穿着红衣的她，头发乌黑发亮，皮肤白里透红，嘴里呼出的热气，凝结在长长卷翘的睫毛上，就像睫毛穿上了小水晶珠。她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暑假，阿孜古丽会带我爬上房顶，翻晒西红柿干。干完活，两个人就从这家的屋顶跳到那家的屋顶，和其他民族的小伙伴一起捉迷藏。傍晚，她经常带我蹿到艾孜买提大哥哥的小房子里去。艾孜买提正用英吉沙小刀切羊肉，我俩就帮他穿羊肉串。有人帮忙了，他会取下墙上挂着的冬不拉，边弹边唱。琴声悠扬，嗓音低沉，很是迷人！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初二年级那个冬天，我要回内地了。阿孜古丽得知后，难过了好久，将她心爱的维吾儿族小花帽送给了我。我也将妈妈亲手织的红色围巾送给她，希望可以为她保暖。回到内地，回到故乡，我依然常常想起遥远的新疆，别样的乌鲁木齐，美丽的阿孜古丽。不知她现在可好？是否依然美丽动人？

“弹起你的冬不拉耶，跳起舞来唱起歌，各族人民大团结……”听着熟悉的旋律，跳起欢快的舞蹈，我眼前又浮现出阿孜古丽的倩影，我童年的维吾儿族小伙伴，我美丽的“希望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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