沣峪口的风

文/文武

总以为沣峪口是西安地区风力最大的地方，刮风最多的地方，一年四季一天到晚风呼呼地刮得不停，刮得东倒西歪，刮得天昏地暗，刮得地动山揺。其实，到了那里才知道，沣峪口白天一般是不刮风的，总是风清树静，风平浪清。白天没有风，不一定晚上就不吹风。到沣峪口时间短了，你感受不到风，只有住的时间长了，才会感到这儿有风，这儿的风与别处不同。当你感受到这里的风时，你一定会爱上这里。

初到沣峪，映入眼帘的是填满河里角角落落的大大小小的青白石头，听得见汩汩的水声传来，却不知水从哪里流过，循着水声，眼光追循涓涓细流在石缝里穿行，在看不到的缝隙里游走，在边边角角的空隙里渗透，在下一个平缓的地方汇聚。

沣河在峪口转过最后一个大弯，离开高耸的群山，一路欢歌奔腾跳跃，缓缓流入平坦的平原，滋润着一河两岸的庄稼。沣河很小，水量不大，鱼虾蚌蟹常在沙窝里或石头底下隐藏。有水的地方，可以戏水乘凉，赤脚行走在硌脚的碎石和粗沙之上，一股惬意充盈全身。

玩累了，过瘾了，天快黑了，当你坐在河岸准备野炊时，风出动了。起初这里的风是柔和的，轻轻地从河面吹过，吹皱那一滩滩绿水，拂过河岸上的石头，扫过岸边的青草庄稼，初始的风总是一股两股，让你不经意间感受到起风了。当你刚刚感受丝丝凉爽的时候，风却停了，当你还在内心诧异的时候，到底有没有风？风去哪里了？或者扭头四下找风的时候，一切都纹丝不动。难道是感觉出错了？

不用着急，风会来的。没多久，第二股风就来了，在夜色中风把你包围，让你在风中呼吸，吹走你全身的汗臭，吹走你一身的疲乏，吹走你一天的炎热。夏夜的风，决不会吹得太大，不会将你吹得寒冷，吹得冰凉。

沣峪口的风很守时，风总是日落而吹，日出而息。这里的风，冬天是硬朗的小伙子，只要到了日落时分，风就从沣河河谷而来，一阵紧似一阵，仿佛粗壮的中年人抽打猴儿手中所持的鞭子，一鞭更比一鞭来得猛，抽得人们早早地钻进了屋里，关紧门窗不露头。春天的风是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吹软了土地，吹掉了人们身上厚厚的冬装。夏天的风是千姿百态风情万种的少妇，风掠过原野，风吹杨柳摆，风过麦浪滚，吹黄了油菜，吹熟了麦子，吹皱了农人的脸。秋天的风是成熟的中年男人，风吹黄叶落，风吹稻谷黄，风吹羊满山，风吹猪满圈，吹来了一年四季的风调雨顺。从春吹到冬，吹走了忧愁，吹来了喜悦，吹老了沣峪人的祖祖辈辈。

沣峪口的风，从秦岭的皱褶中来，从秦岭山上所有丛林中的树木吐纳而来，从太阳的热量与山的冰冷交换中来。带着秦岭山神的问候，带着深山所有精灵的问候，带着夜晚月亮的问候。

月夜下，勤劳的长安人肩杠铁锨，踏着银色的月光，用峪口流出的沣河水浇灌着满地的庄稼，庄稼在夜色里拔节成长。月夜下，小媳妇等待荷担扛锄夜归的丈夫，风到人归。夜风里，小儿倚门眺望外出劳作的父亲回来，风起人来。树底下，老母亲站在家门口的大石上，手搭凉棚深情遥望远方，风来人到。

风是永恒的河流，风是外出游子回归的温情。沣峪口的风穿越时空，从古到今，自强不息，如同秦人永远的幽远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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