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后 西安中学高三文科（2）班乌兰

初夏月夜，一只脚踏在铲子边缘，双手交叉撑在手柄处，她沉下身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阵微风拂过，橙色的余晖暖暖的洒在她结实的双翼上，透着琉璃般朦胧的光。正是这双强壮的翅膀，带着她在月下轻盈的飞舞，完成了浪漫而危险的婚飞；也正是这双有力的翅膀，赋予了她扩大族群的使命。

她低下头，弯着腰，继续铲土。令她下定决心在此安家的是这里的一丛猫蓟，青紫色的淡雅像极了她几公里外的家。她一刻不停地挖着，碎石的棱角划裂了她透明的翅膀，细土从裂缝中漏下来，顺着她的脊背碾下去，划出一道道口子。

她知道，再也飞不起来了。不过，她不会后悔的。

几只鼠妇从潮湿的石头缝里钻出来，好奇地摇晃触角。她嗅到了鼠妇的味道，警惕的眉梢放松下来，安慰似的轻抚着自己柔软的肚皮，那里有她可爱的小宝贝们，它们是她拼命修建巢穴的原因。

她背过手，咬着牙拉拽松动的残翅。一丝痛楚从背部蔓延到四肢。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庄严地走回洞穴，一遍遍轻抚，挂在主干道两侧——正如老蚁后一样，告诫后代生存的不易。

她继续向下挖，小铲子断了就用铲头，铲头磨平了就用手，手指被磨得伤痕累累。她眼睑突然变得沉得抬不起来，但她不能停下来。恍惚中，她看到幼时的自己天真地歪着脑袋，不解的摩挲着老蚁后手上的伤痕；她看到几公里外温暖的家，家建的那样深，那样给人安全感；她看到自己的蚁群整齐地排着队从她亲手修葺的洞口爬进爬出……

东边的天有些发白，那几只鼠妇早已悄悄地钻进阴暗潮湿的地下。蚁的经验告诉她，她必须把洞口隐藏好，用上好的松脂覆盖自己的气味，因为行军蚁的队伍很快将踏过这里，它们强有力的双颚将轻而易举地把她撕碎。一切做完时，太阳已经越过山头，耀眼地点亮大地。

如同其它黑蚁，她惧怕刺眼的阳光。她躲进巢底，关上一道道土门，缩作一团，爬在角落。行军蚁的气味顺着通风口滚滚涌入，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她刚挣脱蚁卵，降生到这个世界，迎接她的第一股气味不是蚁后身上琥珀色的甜蜜，而是猩红色的敌意。她就是这样缩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满屋的蚁卵被行军蚁夺走，打上奴隶的烙印。

她紧紧地护住微微隆起的小腹，悬着的心随着行军蚁气味的消散缓缓落地。

巢穴的深处，一只普通的繁殖蚁在睡梦中蜕变为一位蚁后，她淡淡的笑温暖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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