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砖汉瓦的艺术气象——中国·杜陵秦砖汉瓦博物馆参观悟语

“……这就是秦代砖文，请大家仔细观赏一番”。按解说员热情提示，我踩上展馆入口处地面上铺就的十二块镶有玻璃护罩的正方型汉砖缓步走入展厅，完成了一次参观博物馆时从未如此激动过的艺术享受与精神的真切体验。

陕西的“皇帝陵”太多。经朋友推荐这次参观位于西安市曲江新区大汉上林苑（杜陵）景区。这个占地200余亩林木葱郁的风景区首先把人们紧紧吸引到“秦砖汉瓦”这家专题博物馆内感受历史的奥义与瓦当的精彩，其中的文化意蕴与现代思维本身就很值得寻味再三。

“秦砖汉瓦”既具体指秦汉鼎盛时期的砖和瓦，也在某种情况下泛指中国建筑史上数千载不断衍变自成体系的砖瓦阵容。砖瓦是由泥土塑就的建筑基本物件，虽然重要无比，却再平常不过了，但它们在中国历史上创造出独特的文化意义和辉煌的艺术气韵，即便在两千多年后的今天依然令人怦然心动。这十二块汉砖发掘于西安市北郊汉长安城汉武帝延寿宫遗址，每块砖上的文字计16个，全文是“海内皆臣，岁登成熟，道毋饥人，践此万岁”。我们可以感知汉武帝时期兴盛长乐的世态气象，也能触摸到大汉帝国魅力四射的历史风采。

“践此万岁”是吉语，与“福寿”、“长乐”、“长安”、“长生无极”一样皆为祝福语。健康长寿古人早就非常重视，视为一种生命最基本的诉求。从这砖上“践此”走过能够让人永远健康，两千多年前的汉人工匠就将历史与生活的真谛浇铸在砖、瓦之上，告示今人我们民族自古就有的美好愿望。

这里陈列的砖瓦多是秦汉建筑物上稀罕的遗存物件。瓦当在梁檐头端具有明显的装饰和保护功用，因之，更是创意、创造与时俱进的一种古人智慧象征物。十六字方砖根据出土地点的差异，其书风、结体、气息亦不完全相同，但总体上笔画流畅开阔，雍容大度，是汉隶当中最富态饱美者，且魏碑之俊俏殷实暂露端倪，兼具了文字之福与书法之美。这些方砖与馆内陈列的许多秦砖一样，传递着不尽的破时空的历史文化信息，而透过这些砖瓦的造型图案纹饰挥发出多么浩瀚而深远的艺术气象！

这个馆内陈列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古砖古瓦仿佛是齐齐整整排成方阵的千军万马浩荡而来，还真有“秦兵马俑”的气势氛围。置身其中，观者目不暇接，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谁能想象到，这诸多的瓦当文物静谧诉说中国历史的沧桑、奇迹，亦在显示有着坚定自信力与敏锐艺术目光的陕西智者在收集整理历代瓦当时渗透着一种多么畅达的文脉气息。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负载着恢弘而多彩的历史传奇，都记载着传承古风来之不易的生动故事。馆藏西周至明清各个时期的瓦当及古砖2600多个版别共计3054件，是目前国内馆藏瓦当数量和品类最多的“秦砖汉瓦”专题博物馆。称其为中国最大的、世界唯一的揭示华夏之魂、秦汉遗韵的博物馆，真是名至实归。

艺术是上苍馈赠给人类的高档礼物？那么，瓦当上的艺术气象也是上苍给予的吗？只要我们仔细看看眼前列阵般的“秦砖汉瓦”便可对艺术乃至瓦当艺术会有更准切的含义。这个博物馆分七大展区:瓦当的使用及其功能，瓦当的发展史，瓦当的分类，古砖展示，佛像瓦当，瓦当王以及汉宣帝杜陵遗址保护展示区。从原始稚朴的西周半圆形瓦当到构图精妙奔放自然的秦动物瓦当，从华丽美观舒展流畅的云纹瓦当到文辞藻丽书法隽美的汉代文字瓦当，这里各个时期各种纹饰的瓦当，各成系列，古朴典雅，形态生动，美观和谐，生动体现出汉民族的审美情趣和瓦当艺术世界的争奇斗艳。

无论是周代破损的“半瓦当”还是长38.5厘米、宽18.5厘米、厚9.5厘米，重量11公斤的一块秦砖，均是古人技术与艺术的完美融合。它破时空、近距离地告诉今人，艺术离不开历史现实生活，艺术阐述着当时的价值取向，揭示着当地通行的审美观照，最终是由制造“秦砖汉瓦”的工匠用技术酿成了高端的艺术，在砖背瓦间彰显着浩大的时代气韵。被高度提炼的艺术成为传播民族精神与民俗情趣的高级别象征物，铸入或镶嵌于宏大建筑物上以昭示天、地、人，每一块砖和每一块瓦当上皆是图像、文字、文学、美学、书法、雕塑、装潢、建筑技术等等多门类综合共蕴的艺术，反映出丰富的自然景观、人文美学和政治历史文化。这就是艺术在瓦当上的意涵与价值。

在“四神瓦当”展柜前，参观者往往驻足良久。因为这一组汉代瓦当重器实在太养眼了，太浪漫了。这“四神瓦当”即青龙纹瓦当、白虎纹瓦当、朱雀纹瓦当和玄武纹瓦当，分别代表天上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星宿，具有避邪祛灾、祈福承善之神力。汉代人们深信四神与天地万物、阴阳五德关系密切，因此这整套“四神瓦当”弥足珍贵，而且工艺精湛，各具特色，气势磅礴，艺术形态高度夸张，着实为秦汉动物瓦当中的珍品。

我们又被一块似鸟又似人的瓦当形象紧紧吸引住。瓦当中央一只鸟正腾飞而起，两边初展的羽翅如人舞起长而宽大的衣袖，鸟的尾羽又如人的袍裙下摆迎风铺开；形体和衣纹（羽毛）线条流畅自然且对称和谐，这种人、鸟合和的造型又意谓着什么呢？是人的自由想象还是表露出一种人与鸟相向齐飞、征服自然的理想与自信？

原来这瓦当名“汉代金鸟纹瓦当”，当面直径22厘米，边轮有些破口，但纹轮清楚圆融，当面外围饰有连珠纹，体现出一种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它和充满天真狂放气息的“玉兔蟾蜍纹瓦当”、文字妙趣横生的“益延寿”瓦当均出土于西安北郊长安城遗址，寓意“日月同辉、天人合一、多福长寿益延年”。这三枚瓦当构成一个形象独特而又内蕴丰厚的组合，理所当然成为该馆的“镇馆之宝”。“天人合一”为道家思想，义理宏奥，为“大哉妙道，宇宙根源！”这种宏丰的义理同样呈现在优雅得体、林林总总的瓦当艺术造型之中。“秦砖汉瓦”不能不令人浮想联翩寻味不尽!

我有些纳闷的是，这个专题博物馆最后布展的内容却是“汉宣帝杜陵遗址保护展示区”。莫非附近山丘般隐约在浓郁树林中的杜陵（执政25载的汉宣帝刘询之墓）与这“秦砖汉瓦”有什么关连吗？

“我们一直坚持开放型的景区建设理念”，在曲江新区上林苑景区集团供职、潜心习研汉文化传播的贾婷女士介绍说，“秦砖汉瓦”和杜陵遗存都属汉文化范畴，是包括其他自然生态、修闲娱乐、户外俱乐部区域在内的本景区最为核心的内容。这个专题博物馆自2010年建成开馆以来，每年接纳中外游客不下10多万人次。附丽于瓦当之上的浩翰艺术和景区空间荡漾的“大氧吧”，均是上林苑的无价之宝。我们的责任是不断传扬、彰显大汉文化的隽永魅力，让这里的一切都“活”起来！

贾婷陪同游客漫步在杜陵的林荫道上，叙说西汉后期刘询的传奇人生及其被后世称为“中兴之王”的缘故，评点古代建筑宫厥何年的沧桑历史，描绘那个时代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人物命运的戏剧性，她总是与“秦砖汉瓦”浩翰博大的艺术气象联系起来：“现代人生活质量的提升与景区的拓展建设都离不开像瓦当那样高远的艺术，而能穿越古今时空邃道的艺术才是永存的”！

□严森林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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