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和他的唢呐

　何雅玲

　　知道郑玉台，不是因为他是蒲城首届金唢呐一等奖的获得者，而是他那首悦耳动听的《百鸟朝凤》，好似天籁之音，引得台下掌声雷动，久久不能平息，加之身旁观众一句“瞎子娃能夺魁，都是他爷的功劳。”让我更是心生疑惑：这个盲人的唢呐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

　　带着疑问，我来到了蒲城太和村，郑玉台家门口桃树掩映，适逢桃花盛开，“满树和娇烂漫红”的感觉让人顿生惬意。不大的院落干净整洁，他的家人还陶醉在他获奖的喜悦里。

　　47岁的郑玉台，天生的失明并没有让他孤僻内向、自卑无助，相反，他的健谈和大嗓门，倒让我对他的理解增添了坚强的注释。

　　“哎，我瞎子娃命苦，生下来白白胖胖的，就是眼睛跟正常娃不一样。为了给他看病，把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就是不见效。”玉台的母亲边哭边说，“娃上不成学，还经常被别的娃戏耍捉弄，他哭着回来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刀子在戳。”

　　母亲的伤感触及到了玉台内心的痛处：“就是，那时只要听到谁叫瞎子，我就恨不得把他杀了。人常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那是揭人伤疤哩。”玉台愤愤不平地说，“唉，说实话，有时觉得自己活在世上被人耻笑，还不如死了算啦。”

　　“世上还是好人多。西安的医生实在不忍心我们再跑冤枉路，花冤枉钱，就建议我们放弃治疗。”玉台的父亲接上话茬，“从那以后，我们就寻思着让娃学个手艺，而后有碗饭吃。15岁那年，就把他送到了河南老家学吹唢呐。”

　　“哎，再别提了，娃当时既小又看不见，还要给师傅出去担水，经常栽得鼻青脸肿；为了让师傅多给娃教些本事，娃他姑做的变样饭自己都舍不得吃，先给师傅送去；真是可怜我瞎子娃了。”玉台的母亲边说边抹眼泪，“姊妹三个，可我跟他爸的心，都在我瞎子娃身上。”这时，她破涕为笑，那笑容，比四月的阳光还要灿烂。

　　说起玉台学吹唢呐，玉台爸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每天早上三四点钟，玉台就会被爷爷叫醒，晚上练到12点才允许上床睡觉。为了减少对邻居的影响，爷爷总是带他去村外的田地里练习；在家里，只要听不到唢呐声响，爷爷就会敦促。爷爷常说的一句话：“好娃哩，你那媳妇就在唢呐碗碗里呢。”爷爷尽管对玉台要求非常严格，但是从未打骂过一次。爷爷去世的那天，玉台一曲《祭灵》，吹哭了全村所有人。

　　爷爷走了，父母要耕田种地，操持家务，弟妹要上学，在村外练唢呐只能靠玉台自己了。他经常一个人摸索着出门，一个人摸索着回家，让家人操碎了心。一次村上修路，路中间临时堆了个土堆，不到二里的路程，玉台硬是摸了7个多小时才到家。还有一年夏天，忽然下起了大雨，玉台急忙往回赶。可是，雨大，路滑，当玉台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家里时，满身的泥水直往下淌，但是，唢呐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路上到底栽了多少跤，就连玉台自己也记不清。

　　有人说，“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一定会为你开启一扇窗”。虽然玉台的眼睛看不见，但是听觉异常的灵敏。一首曲子，他只听两遍，就能完全复制下来。为了吹出更多的曲目，玉台听坏了七八台收录机，现在他家里的磁带足有四五百盒；而天生要强的玉台，为了让自己吹出的曲子扣人心弦，就让亲朋好友把谱子放大抄写，用左眼角仅有的一丝光感把谱子记下来，刻在脑子里。至今那背面写有谱子的十几本挂历，依然守候着玉台的音乐王国，成为他的宝贵财富。

　　“几乎能响的乐器，我都能弄两下。”玉台说。事实上，在玉台房间的柜子里、床底下、床头柜里，各种各样的乐器摆放得井井有条，不管是传统的曲牌，还是流行的歌曲，对玉台来说都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这是我所有的家当，也是我全部的心血。在我的眼里，它们比我的命还金贵。”轻轻地抚摸着心爱之物，玉台脸上乐成了一朵花。

　　随着岁月的增长，玉台的唢呐在周围小有名气，出去“顾事”的机会越来越多。一次去铜川顾事，时值深冬，大雪纷飞，他为了不食言，跟几个同行硬是艰难地行走12个小时的山路，让事主感动不已；一次去白水顾事，因为天阴，加之傍晚，玉台不小心掉进十几米深的地基坑里，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赶到事主家，直到过完事；还有一次顾事中途玉台出去上厕所，掉进了事主家临时挖的泔水坑里，冻得瑟瑟发抖，尽管事主临时救急，可是坚持到事毕，玉台就发起了高烧……

　　玉台的认真、敬业、专注，赢得了大家的认可，他的善心更是为大家传诵。去年，一个癌症患者去世，玉台的唢呐声打动了逝者家属，他们给玉台搭红1000元，玉台硬是退了回去，他说：“人家看病花了那么多钱，咱咋忍心再拿那钱呢！”可在平时，为了节省一元钱的公交费，玉台经常步行回家。

　　一次去白水乡下演出，玉台的唢呐声吸引了好多人，大家拍手叫好。演出结束后，一个姑娘陶醉在美妙的唢呐声里，久久不肯离去，最终成为玉台的新娘。

　　人常说：善良是最好的福报。随着时间的推移，玉台家里的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一段唢呐情缘，让玉台有了幸福的港湾；家的温暖，滋养得女儿温情美丽；爱的回馈，让父母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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