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红在了洛杉矶

东方IC供图

◎王仲生

那年冬季，我们住到了大女儿在达拉斯的家。

达拉斯是得克萨斯州的大都会。

我们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大半辈子在西安过冬，从来没有享受过冬天如此的温暖。

也下过一两次雪，落地就化了。女儿说，达拉斯冬天也下过大雪，夏季也会有冰雹。不过，不几天就晴空万里，冰消雪化。

年近八旬的老弟、弟媳大老远从洛杉矶赶来。

我们欢聚在春节的喜庆里。

刚一见面，弟弟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大包说，猜猜看，给你们带的什么礼物？

我看看大包，就是猜不出。

老伴说话了：“是石榴。”

果然一语中的，剥去层层包装，露出一个又圆又大的石榴。一共四个，分装了四小袋。

这是临潼的石榴，大小如小柚子，重过一斤。榴皮红黄相间。新鲜、光亮。洛杉矶的阳光闪烁。

老伴手快，剥开一个，晶莹透亮的石榴籽，一粒一粒，似玛瑙，如珍珠，装满了一个果盘。淡淡的清香带一丝甜味，飘散。

放到嘴里嚼嚼，那份口感啊，甜中带酸，涩涩的余味，留在齿间唇舌。

我一边吃，一边问：“怎么就剥一个啊？”

老伴认真地笑着说：“别吃光啊，尝尝就好了。其余的带回华盛顿，给外孙女啊！她不是最爱吃石榴吗？”

大家无语。

小外孙女，早已取代她妈妈，成了外婆的心头肉。

“我要让她在华盛顿，尝尝临潼的石榴。是她外婆种的，种在四外公、四外婆在洛杉矶的家。而且是四外公、四外婆专门带来的，多珍贵啊！怎么能一下子就吃光呢？”她边说边包，把剩下的三个全放进了冰箱。

几年前，我和老伴在洛杉矶四弟的家住了近一个月。

这是一幢两层的独立屋。六卧三厅四卫，其一厅在二楼，老弟辟为书房兼写作间。我曾写有《弟弟的书房》，那是在芝加哥，是另一个故事。

洛杉矶的独立屋有一个较大的后院，像是一个小小植物园，树木花草，琳琅满目。

老弟说，凡来洛杉矶他家的，都要种一棵树留作纪念。

种什么？我正思量，老伴脱口而出：“种石榴。石榴不是西安的市花吗？咱们种西安市花，让临潼的石榴红在洛杉矶！再说了，顺顺不是爱吃石榴吗？”

车，开往苗圃，苗圃面积真大，各类的树苗多极了，偏偏石榴找不到。工人们找了好几个来回，都说没见。几乎要放弃了。走来一个瘦瘦的白人小伙，拍拍脑袋：“记得好像有过一棵。”老伴喜出望外，“帮帮忙，再找找看！”她央求着。果然，瘦小伙拿来了一枝瘦瘦的小树苗，是石榴。“就要它！”老伴一点儿也不犹豫，接过了这一棵好不容易找到的石榴树苗。

石榴树苗运回了家，立即开种。老伴不让我们动手，她要自己挖坑。好在，后院土质肥，土壤也不太硬。坑，一会儿挖好了。老伴把树苗移进了树坑，扶直，往上提了提，让我们填土，踏实。我们把刚挖出的土回填，用脚再踏踏，踏实。汉文字真奇妙。我们踏一踏，土坑也就实了。“踏实”，是个动补结构的动词，后来变为了形容词。踏踏实实，重迭，语意便得到了强调。坑，踏实了，老伴把树苗又往上提了提，开始浇水。我们沿坑筑起小圆土堤，防止水外溢。浇好水，天也就黑了。

几年过去了，每次与四弟通话，老伴都会插上一句：“石榴长得好吗？”

老弟发来视频，石榴树果真一年一个样。充足的阳光下，石榴树摇曳在夏日的风里。花开得红红火火。繁密的叶片，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黄。

老弟的后院，植物花卉多。葡萄、丝瓜，藏在浓浓的叶子里，一串串、一条条地晃。玫瑰、月季把绿色点缀了。粉红、铁红、鲜红、鹅黄、奶白的花瓣间，有蜜蜂、蝴蝶在忙。石榴树就在这鲜花绿叶丛中，亭亭玉立。

老弟说，奇怪的很，别人种的树大多没成活，你们种的石榴，长得好，活得旺。

是老伴种得认真，还是西安的石榴生命力强？

“西安的石榴红在了洛杉矶！”老伴有点骄傲地说，“什么时候，咱们再去洛杉矶，一定要再给它浇水施肥，亲自摘几个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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