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默先生
陈少默书法作品(组图)
□钟明善
“书虽小道,摄取多端。雕虫末技,法地象天。刚柔并济,方圆互参。首重立品,学识务先。以我为主,纯任自然。创新尊古,翰墨千年。”
这是陈少默先生为西安文理学院李正峰教授书展的题词,也是先生一生对书法艺术学习、鉴赏、创作的总观念,更是先生能够达到艺术最高境界之缘由——
从艺之执著 人格之伟大 他是我映照自己灵魂的偶像
人格之伟大
他是我映照自己灵魂的偶像
70多年来,教诲我、关爱我、扶助我、提携我的老师太多了。从小到大,我像个受宠的孩子,始终在前辈、师长、朋友的关爱中度过。虽然多舛命运对我并不放过,但有他们的爱,总能抚平我心中的苦涩。在这些可敬可爱的师长中,境遇坎坷,有着传奇色彩的陈泽秦(字少默,号大闷)先生,更是我心中时时顶礼膜拜、映照自己灵魂的偶像。
那是上世纪70年代末期,在我的学生家长韩秋岩先生的引荐下,我有幸结识了陈泽秦先生。
陈先生住在西安城圈西南角的夏家什字。这是一座坐北向南、四间宽、两进深的老宅子。进了开在东南角的大门,穿过门庭、过庭、院子,就看见了先生的上房。我第一次拜访陈先生是韩先生领我去的,韩先生买了一件圆领汗衫送给陈先生。这时,我亲见陈先生过着极其清苦的城市贫民生活。先生诗文、书法、绘画、篆刻艺术修养极其深厚,在长安城内是青年学子共同的老师。我向他请教篆刻,他教我学习欣赏秦汉印、明清流派印,首先提高鉴赏水平。他还教我从大量勾模古人的印谱中体会印章的字法、章法、刀法。他教我从学习一位古代大家的作品入手,建立自己终身学书的根据地,然后博采众长,创新求变,形成自己的风格。不能今天学颜真卿,明天学郑板桥,最后什么也学不好。这一正确的治学道路,不但影响了我,也影响了长安书坛许多书法爱好者,使之走上了用心专一的艺术道路。先生赐我古代碑帖、金文拓本,赐我书作、印蜕,为我题跋,为我审阅《中国书法史》初稿。先生既是恩师,又是长辈,我从心底感激他老人家。当我了解他满腔热情扶助后学之时正是他身处逆境、生活窘迫之时,更感到他胸怀之广阔、处世之超脱、性格之随和、情绪之乐观、从艺之执著、人格之伟大。
说到书法,先生有一段十分清晰的自述。他说:“初临池者,应先写大字,从颜真卿入手,较易得力。颜在中国书史上继往开来,融会篆隶而开新风,雄视百代。我早岁学颜,打下了一些根基;晚年写隶书,有人说不失厚重之意,我觉得这主要是得益于颜真卿。”这里,陈先生讲了他学书的两层次:一是由颜真卿入手,打下了楷书、行书的扎实根基;二是晚年对隶书的研究与出新。陈先生以其独具面目的艺术魅力享誉海内外的正是行楷书与隶书。行楷书“集颜书之大成”的新加坡国宝级大诗人、书法大师潘受先生在1987年来长安参加国际书法年会时,一下飞机就告诉我:“我要见陈泽秦!”对这位未曾谋面的颜书流派的同道表现出的敬仰与急切相会之情,感染了接机的许多朋友。第二天,我安排潘先生与陈泽秦、刘自椟两位先生在西安交通大学相聚。三老相见,留下了长安书坛一段佳话,使我看到了真正的文人不是相轻,而是相惜、相敬、相重。潘先生回新加坡后,诗赠陈先生曰:“墨池聊以慰劳生,磨墨磨人养性情。八法我如参太极,多公谬奖扫清明。”在自注中对陈先生书法称赞有加。新世纪初,我赴新加坡参加“潘受诗书与新加坡文化研讨会”时造访了潘先生的“海外庐”,书斋中与沈尹默书《兰亭序》、吴冠中山水画、梁黄胄动物画并悬的,即是陈先生所书对联“风标想见瑶台鹤,诗韵如闻渌水琴”。潘先生已归道山,然其对陈先生崇敬之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他们的书法都是从颜鲁公走出来的,是同一流派,但都以强烈的个性光耀当代海内外书坛,“双雄并立”成为颜书流派在当代的峰巅。
书虽小道 法地象天
刚柔并济 学识务先
汉代扬雄将书法与“治国平天下”之“大道”相对而言,以为书法是“壮士不为”之“小道”。先生深知书法虽被称为“小道”、“末技”,然此道“法地象天,理通阴阳”,“刚柔并济,方圆互参”,正是阴阳对立统一观在书法审美上的表现。精研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国学大家陈先生深谙此理,“重立品”、“博学识”,更是先生书学修养深厚之基础。举凡经史子集与历史、文史、文学、金石考据、书画鉴定、京剧艺术、古籍版本、古文字学、地方风物志等文化学科,先生均有深入研究、独到见解。更兼先生博闻强识,才思敏捷,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我辈长安学子多拜入门下求教,获益匪浅。我曾持傅青主书法长卷请教,先生将此卷由山西大收藏家张衡玉之子携来长安之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又一日,我问及汉中有一件钱舜举画时,先生一听尺幅内容,直言为伪。这时我才知道,早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长安肆中许多文化界老前辈时时雅集,交流艺术,鉴赏书画,摩挲碑帖,考稽文物,是他们营造了当年长安浓浓的文化气氛,其高洁的人品、广博的知识,为后学树立了师法的典范。
几十年来,陈先生治学、治艺,笔耕不辍,即使是在极艰难困苦之中,仍不改初衷。清人叶德辉著有一本《书林清话》,记叙了古代雕版书籍的各种专门知识与掌故。先生在乙亥年(1959年)曾“得暇匆匆翻读一过”,并摘“内部刊物”之有关者录于扉页或眉上以消永昼。用毛笔书写一两毫米大小之行楷嵌于行间,又用铅笔精绘古籍典型版式图样,一丝不苟,令人惊叹。读了他的前后题记,对他的精神境界、性格节操、人生态度就会多一重理解,多一重敬慕。你会觉得这就是传统文化思想精神支撑着的前辈学者的风貌;你会感到这就是老一辈书法大师书外功夫、文化底蕴的真谛所在。此时,也只有在此时,“厚积”之后才能在“薄发”中“以我为主,纯任自然”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创新尊古 翰墨千年
以最大的勇毅打出来
先生的书法、篆刻之“创新尊古”正是建立在这一基础之上。他的楷书,从颜真卿入手,建立“根据地”之后,又广泛涉猎各家,从颜书流派中何绍基、翁同龢得笔趣、笔势、结字、字势之趣味尤多。而其“戈法”,则更从何子贞喜欢的《张玄墓志》直接取法,以为己用。在近世书坛中他的行楷书以颜书为根基,其结构得凛然雄俊、庄严正大,外满向心之势,厚重沉着;其用笔揉篆隶草书笔法于行楷之中,形成了颜书流派中个性鲜明的自家风貌。更可贵者,先生之行楷书作品“纯任自然”,轻松萧散中又形成了多层面的笔趣字势,正透露出先生书艺沉淀之厚,也映照出先生书法审美之多重。先生于书法尊父教:一要迅速;二要点画不失,字形准确。这一战时起草作战命令的要求,给先生书法带来了气韵生动的风貌。先生落笔迅疾如风雨,其原因就在这里。陈先生在行书上的创新之作,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就已为海内外书法家所激赏,片纸只字已为藏家所宝,读者景仰。先生晚年在隶书上的匠心独运、大胆创新,更成为当代书法艺术“尊古”、“创新”之高峰。
研习隶书,先生首先习古,“以最大的勇毅打进去”,自述曰:“70岁那一年,我用了一个夏天的时间研习《华山碑》,双勾了好几遍,其目的在于吸取它的长处,使我的隶书增加其华瞻,以避免呆板。”他临《衡方碑》《封龙山碑》,双勾《夏承碑》《礼器碑》等,双勾古代法帖是他研习书法的重要途径,在双勾中对古人笔法、笔势、笔趣的理解会更精细入微。陈先生将这一古人认为的不传之秘传给了登门求教的许多青年学子,我辈亲受教诲,感念至深。在习古之后“以最大的勇毅打出来”,进入“纯任自然”的创作状态,是先生的治学真经。
先生将篆书形态、篆书笔意、行草笔法,几十年对书法的感悟、对古文字字形的精熟活用都寄兴于不经意的隶书创作中,形成古意不失而又新理时现、妙趣横生的当代独树一帜的隶书创新之作。潘受先生说陈先生“以篆笔作隶,而以行书之气出之,逸群绝伦,得未曾有。”细读陈先生大作,可知潘先生此评非虚誉也!
至于先生篆刻,在勾模大量古人印蜕之后,以其刀法、字法、章法规律,锐意求新,所成之作自然爽利洒脱,超尘脱俗,自成面目。古玺之拙朴,秦汉印之庄严正大,明清流派印之风格多样,近世齐、吴印之爽利与厚重,在陈先生印作中都可感觉得到,但又不能确指,这正是先生融会古今之大手笔之作。先生是享誉学界的终南印社创始人,今日三秦印坛之群英竞艳,与陈先生奖掖、教诲后学之功关系至深。
2006年5月28日,陈少默先生驾鹤西行,享年92岁。巨星陨落,令人惋惜。学习先生之人品、书艺,我们领悟到的是:品高名重,处世超然;潜心国学,书精博鉴;寄兴翰墨,乐以忘年;尊古创新,成就斐然;关爱后学,诲人不倦;誉驰神州,默而不宣;侠骨柔肠,大师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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