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之于南方诸省,似确为稀罕之物。南方之冬虽不如北方那般冷峻,但少了雪花的点缀而多出一分冬日的温和,则无论如何都像缺了辣油的凉皮,即便软腻可口依旧,却少了一分鲜红的生动。因而在北方看来不过是每年的例行节目的雪花,在南方却如同天降珍珠,道盈金砂那般珍贵。前些年广州罕见地降雪,尽管薄如糖衣,仍令人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小心翼翼地将各处的雪搜刮去,在掌心搓出一个玲珑如俄罗斯套娃的小雪人,捧着抚着,好似关爱一个出生的婴孩。
先而有言,在年年降雪的北方,这种例行节目就像每年冬至必定上桌的饺子一般,熟悉而没有新意,纵使是满天的飞霜,也不过是道路拥堵的罪魁祸首。可我住在古都十余年,这样猛烈如风卷梨花的降雪尚属首见。那在凛冽天宇下飞舞的雪花,颇有杜工部诗中“乱云低薄暮,急舞雪回风”之感。我久违地认识到降雪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在冬日漆黑的早晨,只有地上闪着银白的光。好似星空陨落,在大地重塑出洁白的银河。我感到不能不开口,去表达这份银白对我的征服,以及由银白之上升华出的哀情。实为凛冬召我以银白,大块假我以文章。岁暮阴阳短,霜雪霁寒宵。俯仰知雪落,安能不叹息?
晨起的我注意到古都的新装与草木的素裹,更有地面的纯净。在莹莹的闪光中,我恍如在白纸上行走,一场冬雪洗刷世界复为银白,仿佛一切都是刚刚诞生的状态。曾经熟悉的街心花园,能认出的只有依稀的轮廓。天空的黑与大地的白相对,恍如昨夜的月光凝结在地面,照亮了乌穹的容颜。我在无暇的雪地上留下自己的足迹,既为使这银白残缺感到羞愧,又兴奋于行走于雪地的浪漫体验。看着雪地上一个个我留下的足迹,不禁为自然的美妙而欢欣,为存在的充实而鼓舞,落雪独立而流连难归。
但当我于傍晚故地重游,想要在雪地上寻回自己的足迹时,却发现无暇的银白早已在无情的践踏下皮开肉绽,斑驳陆离。原本浪漫的雪色,此时却无奈地透露出冰冷的地面,在脚印与脚印的夹缝中苟且偷生。想要寻回自己脚印的我,就像一个在沙滩上回望来路的傻瓜一样,只能看着海浪将自己存在的痕迹吞噬殆尽。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古来皆言人事变,谁知冬雪最难住。就像日本人感叹樱花下落的悲哀一般,我也为这稍纵即逝的美好哀婉不已。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日复一日的日常生活里,几时可以有这样的感动。仅仅是一个早晨的银白,恍如昙花一现般弥足珍贵。尽管这份缺憾值得哀婉,我也明白它的斑驳乃是必然。及至今日积雪不仅凝结不再柔软,更是与泥沙相混,失去了浪漫的银白,只是因为是阻塞道路的罪孽被扫在一边,变成了原型难辨的“某种东西”,四五日之间便经历了云泥之别。我想珍重的“某种感动”,似乎不可避免地要变得面目全非,最终只能在心底默默地怀念。
我不禁觉得我们的青春是否也像这银白一般呢?从无瑕的空白到满目疮痍,最终面目全非,变成自己也认不出来的“某种东西”,这样的话,生活不就只剩下对美好年华的无情破坏了吗?可我仍不愿相信,即便肮脏也曾洁白过,即便斑驳也曾整洁过,白雪仍是白雪,青春仍是青春,只是变了样子,但过往的银白不会消逝,逝去的芳华也不会改变,只是,只是我们都在生活中悄悄地变了样子,变成了这个想变成或不想变成的样子。镜子会告诉你什么改变了,但芳华正如那银白一般,仍旧会弥留在那些不曾改变的地方继续着自己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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