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川诗意□张立

樊川景色（郭文潮 摄）

樊川和潏河串联起了韦曲和杜曲这两个历史文化悠久的名镇，两镇地名中的“曲”字即由弯曲的河流而来。至今这一段也是它的精华所在。风光、名人、诗词、故事数不胜数，在唐朝时就是长安城南仅次于曲江的美好所在。

从城南韦曲樊家十字向东南走不远，便到了樊川路。樊川路就依偎在少陵原下，随原势而蜿蜒，两边的柳树颇有古意。绿丝绦微微飘拂，仿佛在招手欢迎你，让人心旷神怡，感觉瞬间就从繁华的城市到了质朴的乡村，这就是被历代诗人吟咏的城南胜景——樊川。

潏河从秦岭北麓流淌出来，在少陵原与神禾原之间冲刷出了一条数十里长的川道，这就是樊川。民国时当过教育总长的傅增湘在其《秦游日录》里描述樊川：“自韦曲而南，长渠分注，土壤丰腴，菜圃稻畦，罫纷绮错，田庐鸡犬，恍如江南水村图画中。”

樊川和潏河串联起了韦曲和杜曲这两个历史文化悠久的名镇，两镇地名中的“曲”字即由弯曲的河流而来。至今这一段也是它的精华所在。风光、名人、诗词、故事数不胜数，在唐朝时就是长安城南仅次于曲江的美好所在。

樊川之美好，与曲江相同，主要是因为水美。缺水的景点总显得不够灵动，而潏河的水彼时不但丰沛，还是长安城百万人口的重要水源，且在樊川还分流出一条漕渠，即今天的公式河。直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潏河之水还很充沛，捉到大鱼也不足为奇。当时的农业种植也是以水稻为主，稻香平畴，生态仍然极佳。后来因为水库截流，以及造纸厂和钢厂的污染，潏河变得细小而浊黄。而今，关闭了工业污染源，樊川湖、潏河湿地公园又以崭新的面目回归了。

且不说少陵、神禾二原相对坐落的樊川八大寺，其中兴教寺和华严寺还是两大宗派的祖庭；也不说唐朝有多少名人贵人在此建有别业，光“去天尺五”的韦杜两家就说不完；也不说这里的原畔葬了多少历史名人，要知道古人对归宿地是多么看重。的确，这里是佛国，是别墅区，是栖息地，但在我看来，这里更是市民游赏地，是诗歌出产地，是爱情萌发地。

如果要为樊川找最佳代言人的话，非大小杜莫属了。杜甫在樊川的少陵原畔居住了十年，至今仍有杜公祠供人怀念。杜甫曾写诗说“杜曲幸有桑麻田，故将移住南山边”、“杜陵斜晚照，潏水带寒淤”、“故里樊川菊，登高素浐原”，可见他是把樊川当作故里的。至于杜牧，号樊川居士，作品集也取名为《樊川集》，而且就生于樊川的朱坡村，他写家乡的诗当然更多。

《秋晚与沈十七舍人期游樊川不至》诗云：“邀侣以官解，泛然成独游。川光初媚日，山色正矜秋。野竹疏还密，岩泉咽复流。杜村连潏水，晚步见垂钓。”

真是一片江南水乡风光！杜牧在外为官时，也常常思念家乡，写有《朱坡》《忆游朱坡四韵》《朱坡绝句三首》等诗。朱坡村他爷爷杜佑所建的庄园别业，是樊川最有名的园林之一，其他诗人去过都印象深刻，免不了写诗记录。至今这里还是俯瞰樊川风景的最佳之处。

韩愈专门为其子读书而卜居城南樊川，并在樊川作了很多诗，如《符读书城南》《南溪始泛三首》《游城南十六首》，其中南溪就是樊川潏河。他的好友孟郊来樊川看望他，写有《游城南韩氏庄》，为我们记录了韩愈卜居地的风光——

“初疑潇湘水，锁在朱门中。时见水底月，动摇池上风。

清气润竹林，白光连虚空。浪簇霄汉羽，岸芳金碧丛。

何言数亩间，环泛路不穷。愿逐神仙侣，飘然汗漫通。”

诗人写到了樊川的柳树和竹林，其实樊川最有名的还是花。“杜曲花光浓似酒”，白居易就写过《宿杜曲花下》：“觅得花千树，携来酒一壶。”水多的地方当然少不了荷花，樊川皇子陂的荷塘就曾在诗人的笔下反复出现。唐彦谦《皇子陂荷花》诗云：“十顷狂风撼曲尘，缘堤照水露红新。世间花气皆愁绝，恰是莲香更恼人。”可惜的是，今日皇子陂已无十顷荷塘了。

诗人描写最多的花还是桃花，那是春天的花，爱情的花。樊川里有一个村子就名为“桃溪堡”，崔护那首著名的《题都城南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首唯美又遗憾的小诗让城南樊川的桃林成了爱情的胜地，千百年来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可人儿来此寻春探春。直到清代时，才子王士祯还专门来此看桃花，并写下了这首《樊川桃花》：

“三月樊川路，红桃散绮霞。

终南青送黛，潏水碧穿沙。

草色裙腰合，渠流燕尾叉。

销魂过杜曲，一树最夭斜。”

所幸，今日樊川桃溪堡、盛农园的桃花林依然很多，春天游人依然络绎不绝来此观赏。

唐以后长安失去了首善之区的地位，樊川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别墅和诗歌了，但它的风景却没有因此而失色。北宋的名相寇准曾在樊川居住过，写有多首怀念樊川的诗，比如这首《忆樊川》：

“闲想旧游都是梦，别来秦树又西东。

高秋最爱樊川景，稻穗初黄柿叶红。”

到明代，繁华不再，写樊川的诗歌也少了，但樊川的风光也丝毫未见逊色，参见刘储秀的《杜曲花光》——

“曾闻此地花无赖，今见花开积渐多。

拄杖几回原上望，真成锦绣汉山河。”

直到民国时期，大儒康有为来西安访问，就曾专门游览樊川，由杜曲人郑子屏先生做伴，他畅游之后对郑子屏说道：“樊川诚名胜地，北方不多有。人处山麓，村相连接，稻田万顷，桃柳成林，古寺相间其中，子居此，何幸如之？”康有为写了多首记游诗，其中有一首《游杜曲》，很适合拿来做这篇文章的结尾——

“朝饮杜曲酒，夕望樊川月。

长杨被村野，峻坂纡九折。

终南何岩岩，烟霭风撇裂。

山巅松下屋，澹影映古辙。

引镜视月中，山海目光彻。

河山夕如画，古昔多豪杰。”

是啊，樊川的风景依然如画，月亮还是那么明亮，喝了咱杜曲的酒，不禁想起古昔与樊川有关的多少诗人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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