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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村的年 □王 炜

来源:西安日报 2018-01-25 05:42   https://www.yybnet.net/

我从小就认为,三星村的年是从腊八之后就开始过了,直到现在也是。

腊八饭一吃,人当下就瓜咧,花钱的节奏比平时要快许多,三六九二五八地跟集撵会办年货,不论贵贱都要扎堆买一些。钱跟泥片片一样,大把大把地花出去,买回平日里不舍得买的东西。毕竟,要过年了,穷也一年,富也一年。撇开穷富不讲,年头年尾辞旧迎新的节骨眼,打肿脸都要充胖子,再怎么也要排场势海一回,不能叫人笑话。因为家家都过年,是有比对的。

腊八刚过,三星村铺天盖地弥漫开浓浓的年味,使得一切都忙碌起来,鸡狗都不例外,比平时跑得欢实的多。最忙碌的是当家的,最最忙碌的是村子通向临平镇上八里长的柏油路,最最最忙碌的是三尺锅台边转了一年圈圈的屋里家。

一大早,屋里家就吩咐当家的,今儿个赶紧上集办揽年货去。当家的还吃着饭,遂将碗罩了脸,仰了脖子,三两口扒拉完。撂下碗筷,抹一把沾着油辣子的嘴,接过屋里递过的蛇皮袋子,夹在自行车后架上,双手推了自行车头,侧身抬右脚,就势一蹬车撑,“乓”一声脆响,车子就欢快地“噌噌”地叫着前行了。当家的一抬右腿跨上车座,猛蹬几圈,不一会就汇进了柏油路上的人潮,涌向了镇上。

到了镇上,当家的抢了一捆葱白长葱叶少的鞭杆葱,叫嚷着过完秤,左右一摸口袋,瓷了:把他家的,走得急,忘带钱包了。

十三个组的三星村,八九千人口,南北东西的街道,不论长短,总共有四十七条。方圆几十里的自然村,没有能大过的。因此,三星村是大堡子,是说事论理嫁女娶亲都做首选的大堡子。可大堡子也有大堡子的不好,住在村子中心的人家,在家门口很难买到年货。卖糖卖蜂蜜卖瓜子卖花生卖粉条的,无论是从哪个方向进入村子,刚进街道就被围了,一番讨价还价,大家伙一哄而上,就买空卖空了,村子中间就不再进去了。村中间的老是给村边住的撂话,卖啥啥的再来咧,你差娃叫我一声。

屋里家忙完屋里的活计,也要跟集上会,要给一家老小置办衣帽穿戴。三五个约好了,一起出门。那时候,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会骑车的驮上不会骑车的,来回一路欢声笑语。

接下来的日子,屋里家伺候完一家吃喝,腋下夹了花花绿绿的布头,就找巧手的会裁剪衣物的屋里家去裁剪了。裁剪回来,着急忙慌支起缝纫机来缝,一会儿袖子上偏了,一会儿轮边收窄了,自己骂自己笨拙得跟王良一样,统统一针一线地拆了,重新再来。躺在热炕上的当家的听了,问她王良是谁?马良又是谁?屋里家气恼了,吼一声:老娘冻得清鼻掉线线哩,再吱哇小心我擤鼻摔你脸上,赶紧给老娘抱柴烧锅去!当家的自讨没趣,笑笑翻个身,继续背炕坯。

就这样,屋里家从腊月头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三晚上,烙了黄灿灿油剌剌的灶糖,点上香蜡,磕几个头,嘱咐“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云云,恭恭敬敬地送走灶爷灶婆老两口。

自此,灶爷灶婆脱了岗,屋里家就像从头到脚换了个人,俨然成了一家之主,比往常起床更早了,叫鸣公鸡一样,一会叫醒当家的,一会叫醒孩子们,支使这个支使那个,赶紧赶紧干啥去,仿佛过年就如兵临城下一般。不顺意了,动不动还要吼一嗓子,不长眼的狗莫名地会被扔来的笤帚疙瘩吓一跳,夹着尾巴远远地逃了。

就这样,在屋里家的忙碌和焦躁中,新衣缝了、房子扫了、煎饼摊了、包子蒸了、酱辣子炒了、臊子面压了、大肉煮了,就等着吃穿过年哩。

就这样,到了年三十后晌,打扫干净院落,供了五神,贴了春联,放响一串鞭炮。本族穿戴一新的当家们和未来的当家们,都要去上坟。一长溜地蜿蜒蛇行在去祖坟的路上,人越多越惹得旁人羡慕。客气的,说这族人丁旺盛;不客气的,说这驴日的槽头兴旺呀!有的还故意乱了父子辈分开他们玩笑:你弟兄们都请你先人去呀?男人们一路走着,打趣笑骂着。免不了几来回舌战,但心里受活。到了坟地,父辈尊长点蜡上香烧表,一堆人磕头跪拜,请祖宗们回家过年。

除夕夜,天擦着眉毛刚黑,本族所有男人又要聚到家族中最年长的长辈家,这里是大家除夕夜“坐喝”的主场。所谓坐喝,就是欢聚一堂,喝酒、海谝、拉家常。我还小的时候,那阵还不兴生炉子,天显得格外冷,长辈们一溜靠墙坐在热炕上,一床大被下埋着腿脚。晚辈们坐在炕下脚地的一圈凳子上。炕上长辈抽着旱烟,炕下晚辈们抽着纸烟,满屋子欢声笑语,满屋子烟气呛人。我们小孩子是不坐炕的,一进门喊几声爷,就算拜过年了,爷辈们笑盈盈地发给我们压岁钱。我们在盛有瓜子花生糖果的盘子里,抢着自己爱吃的水果糖,撕掉糖纸填进嘴里,吸溜吸溜地嗦着,甜到了心上。

本族的叔伯兄弟之间,一年到头很难见几面,等人陆续到齐了,把炕上被子靠墙一卷,炕中间放上炕桌,脚地也摆上桌子,菜就一盘一盘地上来了。长辈们圪蹴着围在炕桌前,晚辈们围在脚地的桌子周围。酒早就开瓶了,晚辈们一一向长辈斟酒敬酒,一时间满屋子人声鼎沸,酒香四溢。推杯换盏中,菜盘子不知什么时候空了,兄弟笑着吆喝厨房的嫂子,快些添菜上菜,那边闻声,一边嘻嘻哈哈应承着,一边菜就端来了。这种坐喝场面,女人们是不上桌的。

早些年,坐喝的酒菜,是大家来时自带的,你半瓶他一瓶,你一盘他一盘,凑上一桌,大家伙一起吃喝。那时候吃食短欠,日子紧巴,几桌丰盛的酒菜,谁家置办都作难,大家来时各自带一份,既聚了情分,又显得公平。后来生活富裕了,都不缺吃喝了,置办几桌酒菜也不再犯难了。加上除夕夜黑咕隆咚,族人东一家西一家住得分散,走夜路再端个盘菜,确实不方便。记得那年十一爷杀了头猪过年,前夜下了雪,除夕夜他端着一盘猪下水,要翻过一道壕沟,脚下一滑,一个趔趄,盘子就扔下沟底了。进了门,十一爷还惋惜不已,一直说可惜了可惜了,让大家耍笑他好几年。终有一年,族长宣布:今后不用凑盘子了,到谁家坐喝,谁家准备。

这个主场一散,接下来就按辈分高低、年龄大小,依次再去其他长辈家,万不能越过任何一家。倘是遇到哪家供奉了先人影像的,还要烧香磕头跪拜一番。这后来的坐喝,时间上要短一些,稍坐一坐,拉几句家常,就算是拜年了。到了每家,也都是酒菜招待,菜样一家赛过一家多。贪杯的叔伯们,一路小跑着多喝几盅酒。就这样,赶场子似的,一家挨着一家走,走的家数越多,队伍就越小了,辈分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就剩下我们几个小辈了。一圈走完回到家,春晚里就快倒计时下饺子了。每年的春晚,我从没有完整地看过,想想挺对不住央视的,人家可是人马山齐地忙活了几个月呢。

第二天大年初一,本族的女人们出门拜年。她们早早地起床,生火下面,伺候一家老少吃完臊子面,才换上新衣,妯娌们相约领上孩子去长辈家拜年,重复先一晚本族男人们走过的路径。记得母亲和婶娘她们那会儿还磕头的,嘴里称呼着老人,说声娃们给您磕头了,就跪到脚地磕开了。受拜者赶紧说,快起来、快起来,把新衣裳弄脏咧,一边就从炕头上拿出瓜子花生水果糖,还有一毛两毛的压岁钱,散给我们小孩子,那乐呵呵的神情,很是享受……

过了初一就走亲戚拜年了。年初二“新灵”——纪念去世未过三周年的亡人,女婿外甥等亲属,一干人等穿白戴孝到主家祭拜,中午还要挑上花花绿绿的烧纸去上坟,远远望去白花花一大片,那感觉却是悲戚的,和喜气洋洋的过年气氛格格不入。头天还欢天喜地过大年,第二天却要穿孝衣动哭声,老家这个习俗我一直不解,可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接下来每天都走亲戚,亲戚家数多的,一天得走三五家,一直走到初十前后才消停。天天走亲戚,连天大鱼大肉地吃。八爸戏谑说:走亲戚就是帮忙吃喝,你家帮我家吃,我家帮你家吃,等肉菜吃完了,也就不走了。想想还真是,这终归是玩笑话,走亲戚拜年,那份浓浓的亲情,倒不是受任何肉菜吸引的。

老家过年的那种氛围,几十年来总令我回味无穷。定居西安这些年来,总觉着城市和老家三星村的拜年区别挺大的,老家那种情分和年味是要浓过城市的。

现在演化出电话拜年、短信拜年、网上拜年,方式便捷多样,但几乎都流于形式,少了人际间的真情,磕头跪拜的拜年形式早都看不到了。

我不是泥古不化,我还是喜欢三星村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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