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多次,我都在梦里回到外婆家那古老的院落,躺在外婆家温暖的被窝;掀开外婆那红漆斑驳的老柜子寻找零食;攀爬上那厚厚的砖墙;骑在大门口那被岁月模糊了容颜的石狮子头上;把那扇重重的大门推得吱吱作响……
回忆儿时在外婆家做客的点点滴滴,我的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外婆家门前,有个被碾压得平平整整的大场。每年麦子熟的时候,全村老少齐上阵,在这里碾麦子、扬场、堆起高高的麦秸垛,热闹非凡。其他时节,这里依然聚集很多闲人闲谝,成为“闲话中心”。大场的东面是一个戏楼,修得虽然简单破旧,但拱檐斗角相互映衬,气势相当恢宏。据说很早的时候村里人在戏楼里唱大戏。我是没有看到过,倒是生产队召开全村社员大会时,大队书记在上面激情演说我见过几次。
走过戏楼,一条窄窄的小路沿着涝池边朝西延伸。记得那个涝池里的水很深很绿,妇女们经常趴在涝池边上洗衣服。夏夜里,鼓噪的蛙声从涝池里传来,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冬天里,胆子大的小伙伴们冒着咔嚓咔嚓的冰床爆裂的危险,跑到涝池中间滑冰,留下无限热闹。
过了涝池,便进入一个极长极深的巷子。有一次我从巷子里走,隔壁不知谁家的狗突然从我后面边叫边追,样子凶猛极了。我惊恐万状急着逃跑,没料到一个马趴,跌了个狗吃屎,疼得我斯哇哭喊。好玩的是,我这一跌一哭,倒把狗吓得扭头就跑,我破涕而笑了。
一位算命先生说我八字硬,要到外婆家连过三个年,否则会早早夭折。所以一到腊月三十,我就去外婆家。已经工作的大舅每年给我一毛压岁钱,还在西安上学的二舅带回从未见过的面包。年三十晚上,大家一人分一小块,自然,外婆会另外给我藏一大块。外婆家文化氛围浓,大家常爱围绕着考大学的话题攀谈,这似乎懵懂地给我幼小的心灵打开了一扇门。我在外婆家更多的欢乐还与两个年纪相仿而辈分有别的“发小”有关。那时,三舅比我大三岁,小姨比我大一岁,他们经常带着我玩,给了我无限乐趣。有时,我们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或者直接从缝中爬出来,也能成为我们的乐事。最难忘的还是外婆家的“渠涟”。“渠涟”其实就是一个园子,除了蔬菜,就是各种各样的水果树。从还有点硬硬的桃子到熟透得发黄而要掉下来的杏子,再到爬上核桃树,从还是“鼻闹子”青皮核桃,一直吃到核桃熟得可以自动落下,三舅和小姨几乎是带着我过足了“攀猿生活”。我们之所以叫它渠涟而不叫园子,那是有原因的,各种水果树木的尽头,便是一条沟渠,偶尔还会有潺潺流水,美哉乐哉!我们想我们的秘密园子与别人不一样,于是取了“渠涟”。我们摘了硕大的南瓜,挖了尚未成熟的土豆,掰了颗粒刚刚发硬的玉米,在上面糊上厚厚的泥浆,胡乱捡拾些柴禾,生一堆篝火,放在沟渠边烧烤。我们可以通过玉米秸秆的粗细和色泽,来判断它的甜度,从而毫不犹豫地将其拦腰斩断,扔掉在我们看来没用的玉米棒子,直接当“甜甜”享受,我们甚至把套住的麻雀、兔子挖掉内脏,糊上泥浆,烤熟了撒点盐,欢欣地吃掉。那滋滋的热气往外冒,那诱人的香味儿直渗心脾,那忍不住的口水一次一次往肚里咽。啊!现在想想,童年外婆家的这些牙祭也是人间的美味稀世佳品。后来,读到苏轼的“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的诗句,我忍不住笑了,“渠涟”里的美味,才是不辞长做外婆客啊!
在那个物质生活极度贫乏的年代,我们通过各种寻觅,满足了自己味蕾和营养的需要,也给遥远的童年留下了无与伦比的美妙记忆!如今90高龄的外婆依然盘腿坐在三舅崭新平房的热炕上,精明能干地把持着整个家庭的幸福。我已是年逾四十已过不惑,再次来到搬迁后的新村给她老人家拜年。戏楼已拆,涝池不见,承载我幼年满满幸福记忆的“渠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三舅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黝黑的肤色呈现出长年累月日晒雨淋的庄稼人最本色的枯闷。我在惆怅失落中踩一脚油门,轿车在一地尘土的飞扬中带我离开我童年的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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