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生命怎样有尊严地离去

11月2日，省医院宁养院的医生给患者刘师傅留下一张表，希望他的家属能按时来领药华商报记者 赵彬 摄

中国步入老龄化社会，预计到2050年，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比重将超过30%。这意味着，“临终关怀”的需求量将不断扩大。调查显示，上海近年每年肿瘤死亡3.6万人，70%癌症晚期病人需要给予止痛、心理安抚等“舒缓疗护”及临终关怀。

《国医学伦理学》数据显示，一个人一生的医疗保健费用有1/4至1/3用在了临终前1至2周的无效治疗中。

病房里过完71岁生日

老人两小时后安详离世

父亲最终离去时很平静、很安详，这让郑先生感到些许欣慰。两年来，郑先生带着重病的父亲几乎跑遍了西安各大医院，父亲也尝遍了医院里能用上的各类医疗器械和手段。直到最后，他把父亲送到唐城医院的临终关怀病房，父亲才安静下来，直到最后平静离世。

郑先生的父亲3年前查出腹腔黏液肿瘤，这种病较为罕见。肿瘤在腹腔内大肆生长，将老人腹腔的脏器包裹，“就像果冻一样，把肚子里的脏器全部粘连在一起，大面积梗阻。”郑先生回忆，去年他曾在大医院找专家为父亲治疗，当时还尝试了手术，当打开老人的腹腔后，发现情况比预想的更为严重，无奈医生只得将不影响脏器的地方摘除后缝合伤口。

“手术效果当然不理想，那次住院不久，我清楚记得是2016年11月份，父亲被下了鼻饲管，从那以后就再没吃过饭。”郑先生说，眼见父亲承受着痛苦，他开始带着父亲不断辗转各大医院，“但一圈下来，我爸的病情更严重了。”郑先生说，所有医院都对父亲的病回天乏术了，“再去那些大医院，人家根本就不收了。”郑先生说，父亲曾经多次在深夜趁陪护人员不备，拽掉身上所有管子，但第二天又得重新插上。

一次偶然的机会，郑先生听说唐城医院开设有专门的临终关怀科室，就送父亲住了进去。“这里才是像我父亲这样的病人应该住的地方，医护人员态度好，护理到位，老人自从住进去后，情绪好了很多。”郑先生说。

“到最后时，腹腔脏器全部固态化了，多发梗阻。”西安唐城关怀护理中心主任祁智余介绍，郑老先生从打留置针到最后只能深静脉注射，生命已经接近终点。老人是在10月下旬去世的，当时老人的71岁生日已经临近，但身体机能似乎难以支撑到生日那天了。再有两天就要过生日了，郑先生的家人都在悄悄准备着给老人过个生日，“正日子的前两天吧，我早上去查房，看见病人状态不好，就提议郑家人提前为老人过生日。”祁智余说，当医生和护士推着蛋糕车，拿着鲜花走进病房的时候，虚弱的老人突然有了精神，在大家为他祝福时，老人还曾试图伸出双手鼓掌，脸上也露出久违的表情，眼里闪着泪花。

“过完生日后两个小时吧，我父亲走了，很平静，过了71岁生日，也许他没有什么遗憾了吧。”回忆起这些，郑先生很激动，他表示，父亲生前的最后一段时光，最后一个生日是在唐城医院关怀护理中心度过的，医护人员用关爱和专业知识最大限度减轻了老人的痛苦，给了父亲一个有尊严的离去，他很感激那里的医护人员。

在生命最后

少一些痛苦，多一些尊严

“我婆婆的病已经没有办法了，送到这里能让她少受点罪。”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婆婆，相里女士心疼又无奈地说。

相里女士的婆婆张老太前不久住进唐城医院关怀护理中心，因为身患胰腺癌，术后十年复发，已扩散周身，伴消化道出血，已无法进食，老人的生命已即将走到尽头，躺在病床上，虚弱的老人少有清晰时刻，多半处于睡眠状态。

相里女士称，为了给婆婆看病，他们跑遍了西安的大小医院，但老人病情依然不断恶化。为了延长老人的生命，他们花钱为老人不断地做检查、上治疗手段，“说实话，咱们年轻人看着都心疼，她的身体已这么虚弱，还要承受过度医疗带来的那些痛苦，我们不想再那样下去了。”相里女士表示，进入唐城医院后，老人总算平静下来，在她清醒的时候，不仅有家属的陪伴，还有医护人员的精心护理和治疗，少了一些无谓的抽血和仪器检查，老人的状态似乎较之前还有所好转，“医生和护士的态度都很好，陪护的家人和病人心情都不错。”相里女士说，家人都觉得来对地方了，希望婆婆能在这里平静地度过，在她最后的生命里，少一些痛苦，多一些尊严。

86岁的韩老先生是肺癌晚期，他的症状较重，也是病灶加胸水令老人无法呼吸，“老爷子从7月到现在了，晚上就没睡过觉，必须坐着，不然喘不上来气。”韩老先生的儿子介绍，他的父亲也到了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了，大医院也已无法治疗，希望在这里通过一些手段让老人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不那么痛苦。

放弃治疗的癌症患者

止疼药是他们的依靠

今年82岁的刘民（化名）是西安市鄠邑区人，去年年底被查出肺癌，之后便来到西安，住在子女家中。由于刘民年事已高，容易引起并发症，医院建议他放弃治疗，因此他只能通过吃止疼药缓解疼痛。另外，刘民患有小脑萎缩，经常会出现不理智的情况，由于儿女们平时都要工作，只能由80岁的老伴陪同。

刘民的女儿说，父亲的病已属肺癌晚期，腰腹的疼痛经常发作，整夜不睡觉，一直喊疼。一次偶然机会，他们看到省人民医院有临终关怀的项目，她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联系了省人民医院。

11月2日，陕西省人民医院设立的临终关怀机构——宁养院的医疗小组来到刘民家里，医生对刘民的身体进行了检查，护士详细记录了他各项身体情况，之后医疗小组就针对刘民的病情向家属介绍照顾病人的各种注意事项。

在鄠邑区冯村，81岁的吴明（化名）和老伴是低保户，吴明患癌症后曾试图治疗，但最终因病情加重以及高额的医疗费而放弃，回到家中休养。

吴明一直服用止疼药缓解疼痛，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吴明的妻子说，以前还能下床，但最近只能一直躺在床上，由于长期卧床，吴明的腿有些肿。宁养院医疗小组了解完情况后，嘱咐吴明的老伴，让家人按时到医院来取止疼药。护士表示，病人的儿子在外打工，女儿外嫁，家庭情况也不好，平时老两口相依为命，病人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他们除了给老人提供些止疼药缓解病痛，再就是鼓励老人乐观些。华商报记者 杨德合 张成龙

临终关怀

包括病情治疗及心理疏导

近年来，我国在临终关怀领域已有了长足发展，不仅国家政策层面对该类机构作出规定，专家学者对该领域的研究也一直没有停止，不管是医疗机构还是养老机构开办的机构，都让弥留之际的人们能享受到更多的关爱，得到更多的尊严。

上门拜访病人

提供药品及护理知识

在省医院宁养院办公室里，有一面墙上挂着各种资料，其中包括病人护理知识、心理疏导、如何回答病人问题以及家属心理疏导等各方面的单页。宁养院负责人表示，家属可以拿着这些单页学习，比口头传授更直接。

11月2日，华商报记者跟随宁养院的医疗小组拜访了三个病人。在病人家里，医生会对病人的身体进行初步检查，并询问近期的身体情况，而随行护士会详细登记病人病症确诊时间、治疗、饮食等方面的情况。除此之外，医疗小组还会根据病人治疗方式或服药情况给予相关建议。

在宁养院工作了10余年的脱淑云表示，他们上门拜访病人除了解病人的情况，还要了解病人家庭情况、成员构成等方面，再根据不同的情况提供药品以及护理知识，另外病人家属有问题，可随时打电话到宁养院咨询。

医养结合

给予止痛和心理安抚

南军亚是唐城医院关怀护理中心的护士长，她每天的工作中除了安排正常的工作外，就是要和科室里的护士去关怀那些临终病人，“这些人基本都是已经放弃治疗的老人，他们忍受疾病给身体带来的各种痛苦，我们就是要用我们的专业知识和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们感到温暖，提高生活质量，减轻他们的痛苦。”

南军亚介绍，唐城医院主打“医养结合”，将老年人健康与医疗服务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该中心主任祁智余介绍，在这里，从喂饭、擦澡、洗衣，到吸痰、插尿管、心电监护等，都由专门的护理人员完成。此外，护理人员还会定期为老人进行查体、口腔护理等。受过专门心理和业务训练的护理人员不仅可控制病人的症状，还可给予病人以止痛和心理安抚。

“已经有十来位老人在这里享受了临终关怀服务后平静地走了，家属都对我们医护人员表达了感激之情。”南军亚说。

祁智余表示，该中心已逐渐步入正轨，在临终关怀这一块还将不断完善，比如与公益组织对接，邀请志愿者前来陪老人们聊天疏导心理，从而实现减轻病痛功效。华商报记者 张成龙

临终关怀

国外是怎么做的

在欧美发达国家，对于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给予极大的关怀，用立法来保障临终关怀落到实处。

美国1982年颁布实施《临终关怀医疗保险》，将临终关怀服务纳入医疗保险计划，为有医疗保险的人员提供全程临终关怀服务。

英国临终关怀机构主要包括三种：第一种是独立临终关怀医院，这类机构大多是由政府或民间组织出资设立的；第二种是普通医院或其他医疗保健机构的临终关怀病房；第三种是家庭临终关怀服务机构，一般以社区为基础开展临终关怀服务。另外，英国把每年10月的第一个星期六定为“临终关怀与舒缓治疗日”，英国业内人士称这个纪念日是“一个全球性的重要事件”。

2005年，德国政府出台《临终关怀法》，该法主要规定了医生对临终人员的状况认定、临终人员在清醒时的最后决定权、临终人员的支配权、临终人员住院费用的支付等内容。

2009年，法国通过了一项关于临终人员陪护补助金的法案。该法案规定，为使临终患者能体会到家庭温暖，政府向临终人员一位家属提供总共不超过3周、每天49欧元的补助金，以便家人能留在家中陪护患者。

澳大利亚提出《国家慢性病治疗策略》，建立健全为老年人提供服务的社会公共照料系统，组建社区团队为老年人提供临终关怀服务，经费主要依靠政府支持。华商报记者 杨德合 张成龙 摄影 赵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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