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在书香弥漫的漫漫征程

□胡月义

打开尘封的岁月,记忆的天空一片苍白,时光深处的风铃激不起一丝涟漪。唯有一缕缕书香穿越时空,给苍凉平淡的人生温暖和慰藉,继续照亮我脚下的漫漫征程。

记忆中的童年肆虐着酷寒的风,生活的艰辛和物质的匮乏让本该烂漫的年华锈迹斑斑。但是上学第一天领到的语文课本却打开了童年生活中全新的一页,像三月的雨燕带来春的惊喜,像五月的野草莓打着一盏盏红灯笼,点亮了懵懵懂懂的憧憬和向往。拿到新课本的当夜,我就爬在被窝里,如饥似渴地把书阅读了好多遍。直到鸡啼叫醒黎明,一缕晨曦撕开漆黑的夜幔,我还一页一页,摩挲不已,赏玩不尽。尽管我当时一个字也不认识,但我通过父亲的悉心解说,用心去阅读,所以至今还留有深刻印象。《我爱北京,我爱首都,我爱天安门》一课,萌生了我长大后一定要去北京天安门的美好理想,她像一颗种子,种在我幼小的心田,并且产生了不竭的动力；《登鹳雀楼》一课,让我懂得了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远的哲理；《打倒四人帮》一课,使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人有好人坏人之分、世间有正义邪恶之别,并且明白了正义必定战胜邪恶的道理……一学期下来,一本课本让我倒背如流,点到哪里背哪里。现在想来,正是当时语文课本上图文并茂的课文,使我忘记了童年生活中的饥饿和寒冷,初步体验到了生命的乐趣和生活的幸福。

到小学高年级时,班里新转来一位来自城里的同学。他有很多连环画册,所以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条件是每天替他当值日生。天降如此美差,我当然乐此不疲。于是,《乌龙山剿匪记》《闪闪的红星》《湘西剿匪记》《一把菜刀闹革命》《地道战》《铁道游击队》《平原游击队》《智取威虎山》《哪吒闹海》等连环画册纷至沓来,在我眼前展开一个个奇妙无比的全新世界,让我应接不暇,沉迷其间,流连忘返。我像一个在漆黑中赶夜路的人看到了一束亮光,又像一个乞丐遇到了一堆金元宝,如饥似渴地沉浸在一个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和扣人心弦的情节中,情不自禁地为故事中的人物喝彩、流泪、祈祷、悲恸……看完后又绘声绘色地在伙伴们中间“翻版”卖弄一番,他们艳羡的目光常常让我自鸣得意,陶醉不已。正是这些读物,使我生平第一次品尝到了成就感。有一次,我看着他码得整整齐齐的数百本连环画册,目光发直,呆若木鸡,不禁痴痴地想:“要是我能有这么多书,一生看个够该多好啊!”我敢肯定地说,我当时的眼神无异于一个贪婪的人觊觎别人巨额的财富。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慷慨地说:“这都是我表哥的书,你想看哪本就哪本,谁叫咱俩是好朋友呢?”只可惜,小学毕业后,我们再没有见过面。这些留存记忆深处的宝贵精神财富,曾一度温暖了我们共同走过的艰苦岁月,他是否也永远保存着呢?

时光会湮灭很多东西,惟独启蒙阶段这些温馨而美好的回忆,永远定格在记忆深处,成为人生路上不竭的动力和精神源泉。伴着一路馥郁芬芳的书香,我从学校大门走进社会大门。经济上获得了独立,我更加发疯地买书读书。我至今清晰地记得,当地新华书店唯一的一套镇店巨册——近五百元一套的《二十五史》,简直就是出土的大方砖,花去我当时一个多月的工资,是我用自行车分两趟驮回家的；慕名前往古城西安游玩,买回的唯一纪念品是六百元一套的《全唐诗》；麦积山之行,诚邀天水新华书店六百元一套的十卷本《中国文化通史》入住我的个人书架……社会生活是一个大染缸,芸芸众生,世相百态,人情冷暖,远非一本书一篇文章能够说清楚。当我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三分豪情步入社会生活的门槛想要有所作为时,不料现实的尴尬却让我四面楚歌五雷轰顶。无奈无助痛苦绝望的时候,还是书,让我栖居温馨的避风港,给我以心灵的抚慰和治疗,也给我深刻的人生启迪,使我重新正视现实直面人生,平平静静从从容容走好脚下的路。人生的不平境遇,书籍帮我摆平；灵魂的无辜受伤,书籍让我解脱；心灵的纠结无奈,书籍使我释然……因此,有朋友好奇地问我为什么还要苦行僧一般读书时,我只能平静地回答:“为了守望宁静的精神家园!”每当夜阑人静,万籁俱寂,埋头书桌,与生命鲜活的文字切磋砥砺、交流探幽时,一杯清茶,半盏思绪,看杯中乾坤浮沉,想人生潮涨潮落……这是多么美妙的境界啊!

童年时,看着屋顶那缕又轻又瘦的炊烟袅袅升起,我就痴痴地想,拥有有滋有味的生活该是多么幸福啊!可如今,衣食无忧的时代,连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大鱼大肉也变得索然寡味。这使我明白一个真理:物质的满足永远不能替代精神的殷实。思忖良久,还是氤氲在人生漫漫征程的袅袅书香,给我鼓舞和力量,喂养我一路的幸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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