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黄算割

进入农历5月，天一下子就热了，热得人身上挂不住东西，原先中午热早晚凉的天气也消失了，晚上跟中午一样热，迎面扑来的风也是热烘烘的。看着路灯下雾蒙蒙的天空，心情也变得格外憋闷，闷得人心焦。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鸟叫声，“算黄——算割，算黄——算割”，清脆而欢快。

听到“算黄算割”的叫声，心里马上变得爽朗了，“算黄算割”应该是一种吉祥鸟，它的到来预示着关中地区种植面积最大范围最广的小麦将要开镰收割了。

现在有很多人不知道夏忙，夏忙有多忙，我的体会是忙的没有时间吃饭睡觉。从五六岁起，我就开始经历着这样的夏忙。当听到“算黄算割”第一声鸣叫时，村里就要开始第一道夏收的工序。通常先选一片地，这块地位置要适中，地面要平坦，交通要方便，还要足够大，便于转运便于把所有的麦子集中起来打场收获。所以，这块地通常在年初就基本确定了，叫打麦场，一般会种上早熟的大麦或者油菜，大麦黄熟了，小麦才泛黄，一点都不误农时。把打麦场上的大麦或油菜割了，堆放到一边，连夜用键牛把地翻了，一边组织细心勤快的妇女捡拾地上的石块、瓦片等杂物，一边组织精力旺盛的男人泼水，后面跟着牲口拉碌碡辗轧，其余人员脚踏铁锨拍，如此一两天，地就平整了，上面还能看见贴在地面上一根一根的麦茬，村人管这个工序叫光场。场地上到处是爱热闹的小孩在疯闹，潮潮的地上微微的透着凉气，光脚片踩上真舒服，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有时候，光场前，还要敲一阵锣鼓，放一挂鞭炮，焚一炉清香，搞一个简短的仪式，祈求苍天保佑夏收风调雨顺，颗粒平安归仓。

第二道工序是割麦，也是时间最长最辛苦的一道工序，这个阶段也是算黄算割叫声最嘹亮最欢快的时候。这边刚光完场，那边队长已经计划开始割麦了，因为要保证颗粒归仓，龙口夺食，必须凭多年务农经验和预测天气，否则一场突然而至的雷雨就会前功尽弃。天刚放亮，从一个个的村落里走出三三两两的麦客，一到了地里，也就吃饱喝足了，开镰收麦。抬眼望去，地里全是头扎白毛巾的农人，唰唰地挥动着镰刀。这时候，景色最美，蓝天白云，太阳高照，麦浪滚滚，好一派丰收的景象。

第四道工序是摊场辗场起场，就是辗轧脱粒。摊场辗场起场是连在一起的，当天摊当天辗当天起，不容喘息，这是龙口夺食最关键的环节。摊场，首选大晴天，把成捆的麦子解开，麦穗朝上，麦根朝下，摊成一个巨大的圆，摊开晾晒。期间，还要用木叉翻晒三遍，叫翻场。

第五道工序叫扬场，就是把麦粒麦糠分开。一般会利用自然风，用木锨把起场余下的麦粒麦糠混合物向上高高的抛起来，利用风力把麦糠麦粒分离，麦糠轻吹的远，麦粒重落的近，自然会形成两堆。这个活很辛苦，一人扬，一人扫，配合要默契，否则就会吃土受罪。

最后一道工序就是装袋回家，颗粒归仓。张口袋一般是小孩妇女的事，张开，一木锨麦粒装进去，一股土腥味就会迷漫开来，占据整个口腔，所以装袋时要闭气把头拧到旁边去。装好袋的麦子放在场边，分发到各家各户。

后来，随着脱粒机、扬场机、电风扇、收割机等工业机械的出现，收麦就越来越简单，强度越来越小，但还是很辛苦。现在，西安周边基本上见不到夏收的景象了。不过，我一直很奇怪，“算黄算割”这种鸟儿一直没有见过，只有早上和晚上能听见叫声，而且还是一只鸟叫，在一个地方绝不会听到第二只鸟叫声，难道真是黄老汉一个人在倔强地飞翔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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