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马衔杯处处歌

□邱振菡

1970年秋，在西安碑林区的何家村，建筑工人无意间挖到了三大罐子唐代窖

藏文物，1000多件完美品相的金银玉器重见天日。据考证，这些文物都属于唐代王侯级别才能享用的珍品。在这批遗宝中，被定为国宝级文物的有三件，其中的一件被命名为“鎏金舞马衔杯纹仿皮囊”银壶。

银壶上面的鎏金马图案很特别，马脖子上飞舞着彩带，后肢着地，嘴里还叼着一只酒杯。虽然这个皮囊式的马镫银壶不是中原常用的款式，但上面的图案表现的却是唐代宫廷“舞马宴乐”庆典。唐代开元名相张说在《舞马千秋万岁乐府词》中，曾用“更有衔杯终宴曲，垂头掉尾醉如泥”的诗句描述了这一幕，舞马的造型抓住了马儿衔杯饮酒的瞬间，记录下了历史的精彩一刻。

舞马也称“蹀马”，最早起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是驯马戏的一种，让马匹在庆典宴会中完成各种规定动作，还能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舞马宴乐”在唐朝开元年间最为流行，对舞马的外形和身体素质要求很高。粗壮的中原马被认定为资质拙劣不达标，来自西域大宛的“天马”成为首选，也就是后代所说的“汗血宝马”。唐人认为大宛马生有龙角，所以称它们为“天马”。宋膺《异物志》曾载：“大宛马，有肉角数寸，或有解人语及知音舞与鼓节相应者。”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天马跨越几千公里来到中原，旅程凶险，中途死伤无数，由于需求量太大，也直接导致大宛的天马后

来绝了种。

1300多年前的唐朝开元年间，每到唐玄宗的生日，都会在大明宫勤政殿前面举行“千秋节”宴会。据说勤政殿前的场地很大，能玩马球也能表演百戏，席间还有大象驮着乐工绕场演奏。

“千秋节”大宴举国同庆，“天下诸州咸令宴乐，休假三日”，几千人聚集在勤政殿

前饮酒作乐。山车、旱船、战舞、杂技、角抵、百戏等依次登场，重头戏则始终是舞马。

到了舞马表演时间，“少年而姿貌美秀”的乐手奏起乐曲，几百匹马闻声起舞，盛装

列队而出，组成一个方阵。方阵在前行中不断变换阵型，缓缓行进着向殿前跪拜。

每到曲终，领头的舞马会口衔酒杯，按照音乐节拍行进到皇帝跟前向天子祝寿，庆典活动至此嗨到最高潮。

那些年的唐朝，是有着游侠、商队、酒肆、胡姬传奇的“大唐盛世”，舞马表演是天子圣德、四夷臣服的象征，展示的是大唐帝国的神威。当衰败来临时，这些舞马就成了皇帝骄奢淫逸、祸国殃民的证物。

据《明皇杂录》记载，唐玄宗时期，在宫中驯养的舞马超过400匹，养马的工作相继由闲厩使和飞龙使独揽。他们采购调教舞马，官职世代袭

任，俗称“马家”。“马家”小儿凭借养马技术获得皇帝宠爱，直至掌握大

权。安史之乱时，飞龙厩养马人李辅国参与筹划政变，太子李亨即

位为肃宗后，李辅国成为掌控禁军的大太监。

安史之乱后，宫廷舞马从天马变成了“祸马”，大部分被充作战马上了战场，还有小部分散落民间供人取乐。唐肃宗在平

定叛乱后，曾派人去寻回散失民间的舞马，但找回来的寥寥无几。舞马的命运，跟杨贵妃“马嵬坡下泥土中，不

见玉颜空死处”的结局很相似，在乱世的烟火中

焚烧殆尽。唐代后期，皇室衰微，皇帝尚且自顾不暇，舞马之技更无从谈

起，乃至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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