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80后记者的西行漫记

????印度卖珠串的小贩

　　“十年前看了一篇人生需要壮游一次的鸡汤文，十年后便沿着玄奘的足迹从西安走到印度，干掉了那碗鸡汤。”敬泽昊说。

　　敬泽昊，一位从事媒体工作的80后男生，生活中，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访古爱好者，在涉及历史、文物方面，再拗口的地名、生涩的专业词汇和充满谜团的历史事件在他口中也变得有趣而又不失专业水准。而他的此次漫漫西行，则是从他的故乡、汉唐帝国的首都出发，从东方到西方，再到雄关古城，沿着丝绸之路一直前行……

　　吉尔吉斯斯坦：寻找玄奘和李白的碎叶城

　　记者：为了“干掉那碗鸡汤”，你选择了这趟西行之路，那你当时的路线具体是怎么规划的？前后花了多长时间走完全程？

　　敬泽昊：基本就是沿着玄奘的足迹从西安走到了印度，从2016年的9月底出发到12月归来，花了2个月左右的时间。当时基本就是按照我的规划，在吉尔吉斯斯坦内寻找玄奘和李白的碎叶城，在乌兹别克斯坦的撒马尔罕寻找金桃，在伊朗感受波斯帝国的前世今生，在印度了解那熟悉又陌生的菩提伽耶。

　　记者：为什么会将吉尔吉斯斯坦内的碎叶城作为首站？

　　敬泽昊：按照路线来说，吉尔吉斯斯坦不可或缺，而其碎叶城更是值得走一趟。玄奘西行曾途经吉尔吉斯斯坦碎叶城，此外，那儿还是唐朝诗人李白的故乡，也是孕育文化的土壤。

　　记者：在碎叶城内你看到了什么？“寻找”到玄奘和李白了吗？

　　敬泽昊：在到达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境内的唐代碎叶城遗址时，太阳快要落山了，在被映红的天际线上，远处两个“土疙瘩”的剪影越来越清晰。当地的中国文化爱好者马鲁西奇告诉我，那里便是碎叶城的大门，而碎叶城就是按照唐朝的首都长安修建的。

　　按照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的描述，他的队伍九死一生翻越凌山（帕米尔高原）之后，前行400余里至大清池（伊塞克湖），后又向西行进了500余里才到达这座“城周六七里，诸国商胡杂居”的城市。

　　其实，玄奘并不是来到碎叶城的第一人。按照中国史书的记载，中国人来到碎叶城的时间可以追溯到汉代，张骞通西域抵达了更西的费尔纳干盆地，同时将碎叶城纳入到丝绸之路的庞大路网之中，使之成为这条东西文明交流之路的重要节点城市。到了隋唐时期，碎叶城更是成了新开拓的北道和中道的交会点，交通枢纽的作用被凸显出来。所以当玄奘抵达碎叶的时候，碎叶城已经是一座“国际化”城市了，以至于叶护可汗可以给他找到多位精通汉语和西域各国语言的人来充当向导。

　　战争和商业，带来了人口的迁徙，让碎叶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华夏面孔，比如著名诗人李白的先祖。按照著名历史学家郭沫若的说法，李白就出生在碎叶城，后来才迁回四川。马鲁西奇告诉我因为李白的原因，吉尔吉斯斯坦和中国之间多了一条特殊的纽带，所以这些年有不少中国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寻访诗仙的出生地。

　　乌兹别克斯坦：在撒马尔罕寻找金桃

　　记者：在碎叶城与玄奘“会晤”，并与李白“对饮”之后，你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敬泽昊：离开吉尔吉斯斯坦后，我又前往了乌兹别克斯坦，在撒马尔罕寻找金桃。有段出自《唐会要》的话是这么说的：“十一月，又献金桃银桃，诏令植于苑囿。”这段话说的是在贞观九年，康国的使者到长安进献礼品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水土不服移植失败，后面的史料就不再提这档子事了，而今天的我们也就无缘品尝金桃的美味了。

　　康国呢，是一个粟特人建立的国家，就位于今天乌兹别克撒马尔罕一带，周边还有安国、米国、史国等粟特国家，它们被中国史书统称为“昭武九姓”。在踏上旅途之前，我曾读了那本由美国历史学家爱德华·谢弗撰写的《撒马尔罕的金桃》，看到了作者摘录的相关史料，所以很期待到原产地品尝一下金桃的美味。但当我问当地向导王贵知道撒马尔罕的金桃不，他想了一会表示没听说过。显然，连原产地的人们都已经多年没有品尝过金桃了，所谓的美味，只好永远地尘封在历史书籍的海洋中了。

　　记者：没有吃到金桃，那有别的什么收获吗？

　　敬泽昊：其实不止金桃，通过粟特人的贩运，来到中原腹地的奇珍异宝、地方特色很多。所以，我是带着无限的憧憬到达撒马尔罕的，仔细寻找着和粟特人有关的痕迹，但让人有些沮丧的是，这座城市如今能看到的最早的建筑，只是距今几百年的帖木儿帝国时期的建筑。至于粟特人的文物，王贵明确地告诉我，只有郊区的Afriasiab遗址的博物馆里可以看到一些粟特文物。但因为开国总统卡里莫夫就埋葬于那一带，前去瞻仰的人太多，出于安全考虑博物馆暂停对外开放。

　　伊朗：感受波斯帝国的前世今生

　　记者：告别撒马尔罕，你前往了伊朗，那里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敬泽昊：伊朗，古称波斯，是一个和中国历史一样悠久的国家。在我到那儿之前，对那里的概念不过是精美的地毯、工艺品，还有怀中温顺的波斯猫。而自从踏上那片古波斯的土地开始，历史的回音，始终在心中激荡。

　　记者：是看到了什么，让你深感历史的厚重吗？

　　敬泽昊：在有关波斯的历史书籍中，曾经无数次出现一幅和大流士有关的浮雕，而在德黑兰的伊朗国家博物馆中，我也终于看到了那距今2500多年前的实物：大流士端坐在宝座之上，一手紧握权杖，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束花，在接受臣属的朝觐，他面前的臣属，用飞吻来表达自己对于国王的敬意，而大流士则目无表情地打量着前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毕恭毕敬。当时我就像见到了一位神交已久的朋友，驻足停留许久，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

　　后来在波斯波利斯遗址，我又看到了一座庞大的城市遗址。遗址入口处的牛头人身雕塑，来源于两河流域的文明，资料上说当年大流士建造波斯波利斯的时候，征调了来自巴比伦的能工巧匠。顺着牛头人身雕塑进入大流士修建的用来接见外国使臣的大殿遗址，几根高耸的石柱，搭建起了一个宽敞的空间。而墙体上的浮雕，则记录了周边民族带着各种奇珍异宝前来觐见的场景。

　　可以想像在当年，波斯帝国的皇帝们置身于这一系列集帝国精华而建造的气势恢宏的建筑中，俯瞰着台基之下的芸芸众生，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记者：除了气势恢宏的建筑，还有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

　　敬泽昊：大流士之所以名垂青史，更大一部分的原因在于他的文治。比如大流士扩展整修了连接波斯帝国各主要区域的主干道网，将国内之前流通的各种货币全部统一为金银铜三种，同时以两河流域的度量衡为基准进行统一，增加国家的赋税收入促进经济生产发展，这看起来和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的各种政策高度相似。而我和曾在兵马俑进行过多年考古的段清波教授就他撰写的《从秦始皇陵考古看中西文化交流》一文有过谈论，听到了段教授“亚历山大大帝灭掉波斯之后，全盘接受了大流士当年制定的治国之策，并将其带到了更东的中亚和印度。然后一些技术和政策也随着早期文明交往的步伐，翻越葱岭进入秦国统治区域”的推断，并且看了相关的学术论文之后，我脑洞大开。

　　印度：了解那熟悉又陌生的“菩提伽耶”

　　记者：最后一站是印度，有没有发生有趣的事儿？

　　敬泽昊：按照资料记载，唐永徽三年（652年）3月，玄奘法师模仿印度最著名的、也是唯一的礼佛高塔——“菩提伽耶”（汉文译为“大觉塔”）在大慈恩寺内建造了高5层的大雁塔。

　　到了印度，大觉塔是一定要去的。在排队的过程中，身上挂满各种珠串的印度小商贩，锲而不舍地用汉语向我及周边中国人兜售，在两边人的拉锯战下，价格也从开始的500元人民币1串降到了100元人民币4串。我猜测对于这些商贩而言，中国人是他们唯一的消费者，因为中国有数量众多的佛教徒，更因为中国时下正在流行的“盘串”风潮。

　　记者：在佛教诞生地印度是否感受到了更浓厚的佛教气息？漫漫西行让你有什么感悟？

　　敬泽昊：虽然佛教诞生于印度，不过让人遗憾的是，如今的印度佛教已经非常式微了。据印度向导李俊杰介绍，如今印度80%都信奉印度教，另有18%信奉伊斯兰教，至于剩下的2%则属于锡克教和耆那教，佛教徒的数量微乎其微。而且那里保留着的大量佛教胜迹，对于印度而言，更像是赚钱的工具——来自世界各地的朝圣者们在印度的吃住行游购，每年能够给这里带来不少收入。

　　要说感悟，对我而言或许就是“不出国门不知国家有多好”，在国外，我不止一次的怀念着国内舒适的环境、干净的生活方式和博大精深的美食文化，一趟壮游，对我而言也成为了一次深刻的爱国主义教育！　　　　温琳 本报记者赵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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