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神是干净的”

早上到体育场晨练，回来的时候，顺路到菜市场买菜，把菜选好了，称了，要付钱一摸口袋，才发现没有带钱，手里拎着菜，走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这时，旁边一个穿一身紫红运动装的阿姨一边用眼瞟我，一边挑菜，似乎看出我的窘境，说：“小伙子，没事，你买，我借钱给你。”我说：“阿姨，我不认识你，我不买了，谢谢你”。卖菜的老板说：“不急，你在身上再摸摸看，看其他地方还有钱么。”我把手里的菜放在菜摊上，一边在身上摸，一边思量，买还是不买？挑菜的阿姨盯着我说：“好了，小伙子，看你把身上都翻遍了，我借你50块，我在东苑小区168楼住，我告诉你我的电话，你回头还钱时打我电话就行了”。看着一块买菜的阿姨这样热情，我下定决心说：“那好，我借，我一会回家拿了钱就还你”。

我拿着穿紫红色运动装阿姨的50块钱，付了摊主的菜钱，在菜市场边走边看边买，随意的转，随意的看，买了一堆菜，直到提得手疼，才发现阿姨借我的钱比我的钱花得慢，买的东西还多。在菜市场的出口，又一次偶遇阿姨，阿姨说：“来，小伙子，把菜放到我的自行车上，这样的话，你的手就不疼了”。

我以为阿姨要把我买的菜放到她的车上做抵押，然后等我把钱还她再给我菜，赶紧说：“不了，阿姨，提这些菜我手不疼”。可是，走了没多远还是不停的换手，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或许我的心思被阿姨看出来了，说：“小伙子，来吧，放上吧，我推着走，你陪我说说话就行了”。我只好将一部分菜放到阿姨自行车前面的筐子里，这下，腾出一只手，轻松了许多。

阿姨住的小区跟我住的小区同路，阿姨推着自行车，我跟在阿姨旁边，一边走一边陪着说话。说真的，我跟阿姨没有一点共同语言，也没有啥要说的，所以只是在一旁听她说。“你叫我阿姨，没有亏，我儿子是1974年出生的，跟你差不多大，你说是不是？”阿姨说，我在一旁点点头应成着，心里想：这个阿姨真是话多。从阿姨口中得知，阿姨的儿子在外地工作，家中只有老俩口，老俩口当年响应国家三线建设热潮，从上海来到西安，一辈子都在厂里工作，从来没有离开过厂，10年前退休了，闲不住现在应聘到保险公司了，是一级代理商，一天没有多少事情，每天主要工作就是体育场走圈、抖空竹，找老朋友聊天。

我一路听阿姨唠叨，一直走到了东苑小区门口，我指了指车上的菜说：“阿姨，你先回，我一会就到小区来，给你还钱，顺便把菜拿走，你放心就行了”。“没事，看你提着手疼，我还是给你推到你小区门口吧，我要你的菜干啥呀，我闲着也是闲着”，阿姨说。我说：“我就不麻烦阿姨了，也快到了，我一会就来了”。“没事，走吧，你陪我说说话就行了。”阿姨说。看着拗不过，我只好又跟阿姨一起向我住的小区走。路上，阿姨还是很健谈，我一边听着，一边给儿子打电话叫他给我送50块钱到小区门口。

“阿姨，你为啥要借钱给我，我又不认识你”，我试探着问她。阿姨说：“我开始看你在那买菜，挑菜很在行，一看就知道你是经常买菜的人，所以我相信你不是骗子”。“骗子也会买菜，也会挑菜的”，我有点惊奇地说。“也不是，我看你的着装，就像早上经常出门锻炼的人，骗子哪有穿成这样的，一点都不讲究”，阿姨说。

也是，我早上出门就是穿得很随便，老是一身退了颜色的旧运动服，都穿了好几年了，一直舍不得扔。“那也不一定，现在的骗子可不是过去的样子，可精着呢，如果人家穿的是一套道具衣服呢？”我说道。“我看你的眼神，就不像骗子，骗子哪有你这样的眼神”，阿姨说。“眼神，我的眼神不像骗子”？我反问道。“是的，你的眼神，是干净的，一眼就看到底了，跟本就不像骗子的眼神，鬼鬼的”，阿姨笑着说。

我在心里想，我的眼神是干净的，还能看到底，我的眼神真是干净的吗？如果说，我以前的眼神是干净的，我相信，可是参加工作近30年，社会上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接触无数，现在说我的眼神是干净的，还能清澈见底，我多少有点不信。很多次，因为干净单纯被人欺骗，很多时，因为善良诚实被人误解，很多回，因为踏实认真好说话干了多少不该干的活，很多事，因为正直坦率碰了多少次硬钉子软钉子，很多处，因为尊重信任吃了多少明亏暗亏。

等受过挫折后，我给自己说，人不要太善良，人不要太好说话，更不要太真诚，要不，怎么能吃得开，混得好？大家口口声声都在说做人要厚道，做人要诚实，做人要守信，可真正厚道的诚实守信的，往往不如人意。有时我开始学点世故圆滑，即便这样的提醒，有时候还是依然故我，只是事后碰了钉子又深深地陷入自责中。

阿姨看我半天不说话，以为我听烦了她一路喋喋不休，“我是不是话太多了，还是哪一句话没有说好？”她停下脚步说道。我说：“没有，我在想你刚才说的眼神是干净的”，“那就好，社会上还是眼神干净的人多，我退休了，人老了，话就多了”，阿姨一边向前走一边说。

到了小区门口，我从儿子手中接过钱，交还给阿姨。我站在路边，跟阿姨挥手告别，阿姨骑上自行车远去，看着阿姨的背影消失在街上的人流里，真的没有想到，跟阿姨在菜市场的一次偶遇，却使我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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