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不是对生活的简单复制

　　又到四月天，古城即将迎来第11个西安读书月。近日，作家安黎在西安图书大厦举行了一场书友会，与书友们分享了自己的读书体验和阅读感怀。记者也借此机会采访了作家安黎，并聆听了他的心音。 

　　记者：从网上看到有关你作品的评论很多，也读过你一些作品，同样的生活，或者说同样的事件，为什么一到你的笔下，其色度和面目就和其他作家相比迥然相异？

　　座中，讲过这么一个观点：文学不是对生活的简单复制，而是对生活的重新发现、重新打量、深度探测和深度解析。也就是说，文学不是照相机，只满足于俘获生活外在的浅表，而是人类精神的探测仪，要将自己的触角，自己的放大镜，伸向常人的视野无法企及的隐秘之处，照彻生活的本相和生命的本质。用人来做比喻，也许就能说明问题，即是写人的装扮服饰，还是写人的皮肤容貌，抑或是更进一步写人内在精神，不同的作者也许会有不同的抉择。有人也许会止步于浮光掠影，但有人却更愿意“深入虎穴”。止步的原因，有的受限于文学表达力的不足，有的显然源于明哲保身的聪明考量。我的生命历程，我的阅读视野，都把我推向了一个民间所谓的“关中冷娃”的角色。也许别人手里挥舞的是鸡毛掸子，或油漆刷子，而我则如孙建喜先生曾经评论的那样，手里拎的是挖地的镢头，铲粪的铁锨。

　　记者：读一些有关你的评论以及你创作个性的对话，都突出地提到你的作品是以思想性见长的，且把你的作品誉为“思想的王国”。思想性在文学创作中究竟有多重要？一部作品会不会由于思想过于丰饶而伤及艺术的美感？

　　安黎：其实我在写作中，并没有刻意地去渲染思想。我更希望自己只是将生活的原生原态和盘托出，以引起读者的深思，而不是作者越俎代庖地代替读者思考。文学作品的功能众多，作家书写的侧重点也各不相同。有的作家擅长于明丽，有的作家擅长于沉郁，有的作家流连于欣赏树花，有的作家倾注于掏挖树根。我是从社会的底层走来的写作者，见多了浮华，也遍尝了苦难，更是对底层社会的生命形态与精神样貌有着无比熟稔的洞察。我的生长历程，以及我对文学的理解，决定了我写作不会风花雪月。我更希望自己通过文字，担负起某种关于社会的，关于人类的，关于人性的某些责任。具体而言，就是想通过文字行使救赎之责，去拯救陷入艰困者的命运，去拯救日益堕落的世风，去拯救那些偏离人性道德的灵魂。对于一座城市来说，美容师很重要，清洁工也很重要。或者说，清洁工本身也是美容师的另一种呈现方式。我因为揭示了很多隐匿于被繁华遮蔽的东西，或者暴露了一些隐匿于公众视线之外的现实，并由此而引起一定的共鸣和思考，于是一些评论者断定我的作品具有思想的含量云云。至于是否真的有思想，我不便王婆卖瓜，有赖于读者去评判。我想说的是，古今中外，凡伟大的作家，必然是伟大的思想家。中国古代的卓越作家，都是将思想，像雨滴一样渗透于字词，不轻易外露，不像西方作家那样，直接就将一己之思考，宛若晨曦那样灿烂地喷薄而出。不论含蓄还是不含蓄，思想之于一部伟大的作品，都犹如血液之于人，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必须具备的核心要素。没有思想的作品，注定是贫血的，是没有脊骨的，也注定只是豆芽菜而不是大树。至于说有了思想，就会淡化艺术，那肯定是对文学的误解。思想和艺术，是文学的两条腿，缺一不可。能被称作经典的作品，常常既是思想的巅峰，也是艺术的巅峰，任何一项的缺失，都会使作品大为失色。思想和艺术之间的关系，不对立，不互害，不排斥，而是彼此促进，水涨船高。你所提及的评论和对话，论者在“思想的王国”，还有一句话尾随，那就是“语言的石匠”。语言属于艺术的范畴。

　　记者：就读书而言，你会给青少年哪些建议？

　　安黎：现在的青少年，面临的成长环境并不像很多人所言的那么优良。很多人以为物质充裕，就是一件幸事，其实不然。物质过度膨胀，人的欲望也会随之膨胀。在一个追名逐利的热潮中，青少年的成长难免会受其影响。一贯显而易见的事实是，由于电子产品的日新月异，由于各种诱惑的汹涌起伏，能够静下心来专注于阅读的青少年，已寥若星辰。与不少大学生交谈，他们读书量之少很是令人吃惊。提纲式的阅读，碎片化的阅读，依赖微信三言两语式的阅读，已成为不少青少年难以逆转的常态。作为年长者，我们有责任提醒和敦促青少年要进入系统化地阅读，要读经典，读名著，读遍天下有价值有意义的书，从而使自己体魄健壮的同时，精神世界也是一片妖娆多姿。读书有百益而无一害，人格的塑造，能力的锻造，视界的拓展，认知的提升，都与读书息息相关。当然，不但要读书，还要学会辨析哪些书值得读，哪些书不值得读。

　　本报记者薛卫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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