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井 □张君祥

“半个井”曾是我们南牛寺村的一口公井。

提起这个特殊的“半个井”，先得说说我们村的地理位置和村容风貌。我们南牛寺村，地处浐河、灞河交汇处，南有陇海铁路通过，这个三角地带人称“马蹄湾”。现在这里已是浐灞生态区的核心区域。

俗话说：一公式头挖不出一眼井。但是，我们这个地方，一公式头却能挖出水来。南牛寺属于低凹下湿地，水位很高，一般井的水位，相距地面只有一米左右，井的深度大约两三米。打水不需要辘轳、井绳之类的东西，只用一米长的木钩搭，钩住桶梁腰一弯，手一提，就上来一桶水。农田灌溉，普遍用的大泉，使用的是柳条编的扣篓豁水。因而，那时浐河西上岸的人很羡慕我们河底下的人。

我们村的地形，可算得上是绿水环绕。在过去，南牛寺也有城墙，不过，到我们这一辈，城墙已消失了，但在我小时候，城河还有，村子的东、西、北面均有城河。城河水清如镜，离地面有一尺，村民洗衣淘菜、饮牲畜都很方便。村南地势高，没有城河，却有一处“三眼桥”的没底坑，坑昼夜不停、常年四季地向外流着水，流入村周围的城河，滋润着村民的生活。

我们村共有郭家巷、王家巷、张家巷三条巷子。郭家巷是东西街道，双面街村舍，院落比较整齐，差不多每个院落都有自己的井；王家巷是南北街道，虽然也是双面街，但村舍院落比较分散、零乱，只在南头李学文家门前和北头王振娃家门前打了两眼公井，供全巷人使用；张家巷紧靠郭家巷之北邻，也是东西街道，户数较少，是个单面街，街北全是空地和树林，村民在西头张志和家门前的城河边打了一眼公井，在东头郭吉利家门前的城河岸边打了一眼公井。本文要表叙的“半个井”，就是张家巷东头的这口井。

何谓“半个井”？就是说，这个井的设置和一般的井不一样。这口井虽然井口也是使用青砖箍成，上边也有石质的井圈，所不同的是，这个井的西边一半，紧贴河岸土层，东边的一半，全显露在城河里，在砖围中间开了一个碗口大的洞，向外流水。在靠近井的下边，村民修了一道土梁，围了个小水潭，梁边摆放了几块大青石，供人饮水、洗菜、淘米，潭外的水可供人洗衣服、饮牲畜。除了饮用，“半个井”流出的水，归入城河。

“半个井”的特殊设置，不由得让我联想到先民的聪明才智。“半个井”的水，要比私人院落里的井水甜，这是为什么？因为院落井里的水不流通，是死的，而“半个井”的水每日每夜、常年四季都在流动，水是活的，没有沉淀的污物。如同吐故纳新，水活了，自然也就清纯了；水动了，自然也就甘甜了。

由于“半个井”的水清澈，村里的人都爱饮这个井的水。村民下田劳动，会有意识地在这里打一罐水，提到地里喝饮；学生上学路经此处，也要去井旁的洞口，双手掬水，痛饮几口。我童年上学时，常常趴在“半个井”的洞口，喝上一肚子水才离开。郭家巷也有人嫌自己家的井水不甜，专门挑着桶，来到“半个井”打水。

随着时代的变迁，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张家巷变为双面街，“半个井”这个位置，成了宅基地，一户村民在这个地方盖起了楼房，从此，“半个井”消失了。

不知“半个井”养活了多少代人。让人遗憾的是，随着南牛寺的拆迁，“半个井”没有留下任何的遗迹，只留在了人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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