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程士名

刘勇

古城雨淅淅，今夜泪涟涟。岳父程士名静静地走了。4月5日夜，我正靠在床上看书，突然接到妻子程蔚蔚从西安打来的电话：“爸爸走了，爸爸为什么走得这么急？”还没等我回答，电话那头已经泣不成声了。悲痛欲绝的何止妻子一人，手机里传来西安病房内一片惊天动地的哭泣声。

岳父突然辞世，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岳父在延安抗日时期，身体就很羸弱，因其年龄小，又常常闹病，大家都叫他“小可怜”。在艰苦的抗日战争中，本来身体就瘦弱的他，跋涉中常感肺部不适，除疼痛之外，还经常吐血。战区医疗条件极差，岳父一面风餐露宿、顽强战斗，一面忍受着肺病带来的难言之隐。医生说，岳父的两片肺几乎被吐空了，连呼吸都困难。可岳父以他顽强的意志与病魔抗争了几十年。

我依稀记得，2011年清明节前夕岳父住院后，病情异常严重，一个月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女儿女婿们乘飞机坐高铁连夜赶往西安。在那个处处充满温暖和关爱的气场里，亲人们的悉心照料，岳母病榻前的日夜坚守，女儿们耳边亲切地呼喊，岳父的病情竟渐渐好起来，不仅挺过了清明节，没有几天，岳父竟奇迹般地出院了。

可是没想到，这次岳父真的挺不住了。灵堂设在进门的客厅里，周围摆满了花圈，岳父的照片安放在正中间，“爸，我来晚了，没来得及……送您……一程……”一瞬间，我怆然泪下，失声痛哭。

岳父程士名出身名门。他的父亲程颂万（笔名程十发）文才超群，精通诗文书画，为张之洞、张百熙所倚重，曾为湖、广两省抚署文案，著有《十发居士全集》等十余部著作，他是湖南岳麓书院最后一任学监、院长，程颂万题写的对联“纳于大麓，藏之名山”，至今仍留驻岳麓书院二门两旁，供游人观赏。1938年，岳父从一个富裕的书香家庭出走，徒步奔赴革命圣地延安。他曾是战区文工团舞台设计和《群众日报》美术编辑。行军路上他一边走一边在墙上写大标语、画漫画，唤起民众抗日。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期间，他先后创作了100多套艺术作品，在战区报纸或杂志上发表了200多幅漫画、油画、素描等画作。

新中国成立后，组织派岳父到中央美术学院学习深造。他是新中国第一批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岳父先后担任西安美术学院附中校长、美术学院雕塑系主任、陕西省美术家协会副秘书长等职。

岳父自幼酷爱文学艺术，笃学博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真、草、隶、篆皆有涉猎，尤其是他的蝇头小楷，工整雅致、潇洒俊逸，炉火纯青，被著名画家、北京画院院长刘迅称为“传世之宝”。岳父离休后，书画艺术创作已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几十年如一日，勤耕不辍，终成正果。

岳父走了，没有留下任何遗书，没有留下任何遗愿。正如大姐程路说得那样：“爸爸一生清廉，是一位真正的共产党员，是我们言传身教的楷模。虽没有给我们留下物质财富，却留下了一生享用不尽的精神财富。”

岳父真的走了，如今我们阴阳世界两相隔，任凭岳母及亲人怎样撕心裂肺地呼喊，岳父却像睡着一样，不理不睬，似乎已经远离了人间所有的痛苦和欢乐，安然走进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极乐世界！

作为女婿，我唯有用这支笨拙的笔，撰写这段不太流畅的文字，以告慰岳父的在天之灵。

跪拜灵前悼岳父，拙笔未动泪簌簌；

人生坦途云舒卷，泰山一世钢铁骨；

驾鹤西游音容在，高风如月照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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