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清馍哥不是哥是老师馍哥是馍哥的学生给馍哥取的诨

陈树清

馍哥不是哥，是老师。馍哥是馍哥的学生给馍哥取的诨号。大凡诨号都有色彩，或褒或贬或奚落或调侃，种种不一。就像天空飘来的第一道云朵，酝酿着阴雨还是晴天，总不好分辨。

馍哥第一次被称作馍哥时，心里弥漫着一片茫然。秋季开学不久，是教师节。教师节的前夜，馍哥手机的提示音响了，有短信。馍哥翻看，一行硬生生的文字扎进馍哥的眼睛——馍哥，教师节快乐！馍哥就纳闷——馍哥是谁？谁是馍哥？馍哥疑窦未消，第二条第三条短信又接踵而至，称谓清一色都是馍哥。馍哥是个愚钝的人，愚钝的馍哥就摩挲着手机静坐发呆。

馍哥教语文，兼做班主任。教语文的馍哥对词语是有几份敏感的，馍哥就在头脑里对“馍哥”进行辨析过滤。馍哥一遍遍念叨着“馍哥”，馍哥的眼前就幻化出一个厨师装扮的年轻人，厨师装扮的年轻人白衣白帽在热气升腾中忙乎着蒸馍卖馍。馍哥就在迷想中拿来镜子，镜子里的形象瞬间把蒸笼和厨师驱赶到了九霄。秃了顶的头，皱纹密布的眼角，胡须丛生的下巴，分明已经是“馍爹”“馍爷”的形象，形象上的反差让馍哥本能地感到了几份调侃。馍哥的心就惴惴的怨怨的，惴惴的怨怨的馍哥一遍遍在手机里翻页。短信的号码全是班里学生，短信的内容却分明都是节日的恭祝。馍哥的心事就复杂起来。

第二天到学校，馍哥走进教室，短信的内容又出现在了黑板上--馍哥，节日快乐！教室里，馍哥惴惴，学生欢悦。馍哥在教室里巡视，巡视中的馍哥逐一打量学生，馍哥最后筛检出一个信得过的同学。你昨夜发短信了？学生点头，仰起一脸喜悦。你短信里叫我馍哥？学生扑哧一声笑了。学生的笑声让馍哥的心脏突突地跳动。

学生见馍哥一头雾水，脸上就换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同学们背地里都这样叫你呢，老师一点儿都不知道吗？不知道。为啥叫我是馍哥呢？学生狡黠地看馍哥一眼：叫哥显年轻啊，谁叫老师上课举例尽说馍呢！馍哥心里一片恍然。

馍哥喜欢馍，喜欢馍的馍哥上课举例总是叫“馍”出来“现身说法”。高一入校的语文课上，馍哥发现学生语法知识普遍缺失。为了化繁就简，变抽象为具体，加之西安人的饮食结构离不开馍，馍哥就常拿馍来举例阐释。

“我吃馍，这个句子的主语是什么？”“是馍——”学生异口同声兴奋地回答。“错！主语能跑到一个句子的最后面？”学生大笑。再问：“馍，在句子里是什么成分？”“宾语，”学生齐答。以后再上语文课，课堂再需要举例子，学生就会齐声喊“馍”。待学生说完“馍”后，馍哥就特意延长声音，转而把举例落在“凉皮”上，学生又大笑，笑谈互动之间，生出了许多幽默。

馍哥想通了，也就悟彻了；悟彻了，也就释然了。很多的时候，馍哥就“馍哥”的诨号产生了许多思考。老师教育着学生，学生也在促进着老师。老师不经意时的一个举动，一句言谈，都会在学生那里产生共振，产生影响。就如一枚小小的石子丢进水里，水面却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一个简单的“馍哥”，虽然只是学生对一个老师课堂用语的偶然捕捉，却显示出了学生天性的纯真和活泼，也淡释了师生之间关系的严肃。一个形象的“馍哥”，不但记录了学生成长过程的个性显现，也透视出了学生对现代教育理念下师生关系改善的主动追求和期盼。一个学生在求学的经历中，是应该拥有属于他们独特而充满个性的记忆的，哪怕是对一个课任教师的戏谑和调侃呢。把教师所谓的尊严先搁一边，一个学生的求学经历中，如果没有对课任教师取过诨号，回想起来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啊。

馍哥心里这样想的时候，感觉一下子就轻松了很多，对“馍哥”的称谓一下也多出了几份坦然几份认同。以后的生活里，馍哥常常遇见学生有意无意之间叫他馍哥，馍哥淡淡一笑，算作应答。再以后，学生毕业了，离开了校园，但每逢年节，馍哥的手机里依然常常收到学生的短信，短信里学生依然叫馍哥。看见馍哥的称谓，馍哥就暖暖地推断，就能准确地断定出发短信的学生是哪一级走出学校的，就能想象出短信后面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庞。

馍哥已年过半百了，年过半百的馍哥听到学生叫他馍哥，心里会荡漾出“哥”的年轻和“哥”的喜悦。馍哥的教龄已近30了，教龄已近30年的馍哥以后还会带班任课，还会有新的学生从馍哥的教室里源源走出，但馍哥一定会清晰地记得叫他为“馍哥”的这一级学生的。

馍哥姓陈，叫陈树清。馍哥的这级学生是，西安铁一中高2010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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