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楼下成长 □司涛回忆孙女蒲亦菲整理

1977年，作者（左一）与小叔等游览钟楼。

1978年，作者的母亲带着孙辈们在钟楼前留影。

每个在西安城里长大的娃，以后不管走到哪里，若有机会回来，可能都会先到钟楼周边转一转。我家曾住北柳巷，离钟楼只有一百多米，钟楼陪伴我们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的人生历程。

钟楼上，钟楼下

我家不只是离钟楼近，老爸还曾在钟楼上工作过。

抗战时，老爸是城固古路坝老西工大土木系学生，毕业后一直在一家工厂做技术工作。解放后，这个厂合并到西安市建工局下的三公司。上世纪五十年代，钟楼的几次大小整修，老爸都是承建方的技术负责人之一。老爸有证件可随时上钟楼，我们六个兄弟姐妹内心深处也都渴望能有机会到钟楼上面看看，但即使有老爸这个便利条件，我们也不是随便就能上钟楼的。

1960年前后，钟楼有过一次检修，有天下午老爸正巧有机会要上趟钟楼。大妹是个很有个性的孩子，她太想上钟楼了，表示一定要去，在大妹百般请求下，老爸没办法了，只好带她上钟楼了，最终玩了几个小时，到天黑才回来。“聪明、胆大、能干、厉害”（老爸评语）的大妹，回来后写了篇出彩的作文《从钟楼上看我最熟悉的街——东大街》，文中说了钟楼上那口很大很大的钟，说了因检修想看却看不到的文物，说了讨厌的脚手架挡住了钟楼那华丽的彩绘。但看到那很长很长的东大街似乎变短了，一眼就看到东门，路灯像一串明亮闪光的珍珠——原来站得高看得远是这样。

若干年后，我和小表叔、小妹等一行人也上了钟楼。高高的钟楼仿佛连着我们每个人的心，登上钟楼，似乎等于完成了心中的一个梦想。

1970年前后，那时有些报纸订不上，老爸是特爱看报的人，每天下班后会抱上孙女到新钟楼邮局外的报栏站着看完自己想看的报纸，这似乎成了他最享受的时刻。

七十年代初，老妈曾在钟楼西北角的一间眼镜门市部上班，在德发长饺子馆隔壁。这一门市部虽不大，但因在钟楼下，过往人多，服务质量又好，因而生意特别旺。妈在那儿上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天天看着钟楼，心里既踏实、又舒服。

妈1975年退休，以后在家看孙辈。到了放暑假时，地面凉席上睡的全是孙子，孙子们想去钟楼那儿玩了，妈就抱上几个、领上几个去钟楼下玩玩、照个相。遗憾的是，妈看了一辈子钟楼，看了一辈子钟楼上的燕子，想了一辈子钟楼上的红柱绿瓦，却从没上过钟楼，想想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在钟楼边迷了路

我这个从小在钟楼周边玩耍的孩子，竟然曾在钟楼下迷过路，我现在给孙女说这事她都不相信。

1952年寒假，当时上小学的我在自强路姥姥家已住了几日，快过年了得回家帮着抱弟妹、拉风箱、准备过年的东西，正好舅舅去自强路华丰面粉公司办事，我便乘坐他的人力车回来，到钟楼西大街口，离家不远了，舅舅让我下车自己沿东大街走回家。可我这时竟沿南大街走去，多亏舅舅当时在后面多看了一阵，看到我走错了路，追上来将我送到天生园（钟楼食品店）门口。

1955年春天，妈指派我去给老姑送衣物，老姑在莲湖公园后门一个院子里办学习班。我当时约了同院的文莉一起去，出了北柳巷朝钟楼走，过了钟楼到广济街向北进去就是老莲湖公园的大门，买票进了公园，我们很开心地玩了很长时间后就从后门出了公园，找到纸条上写的老姑的工作地点，把东西放在门房，这光荣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但返回时谁知出了一条小巷又一条小巷，我们却看不到西大街，更看不到钟楼。在迷茫中，我渐渐有点害怕：万一把我俩丢了怎么办？我俩紧紧拉着手，几乎要哭了。在绝望中终于看到了西大街，也就看到了那期盼中的钟楼。

我虽然在钟楼下迷过路，但同时，钟楼又是我们的路标。只要看到钟楼，我们就可以找到家了。

钟楼陪伴着我们成长

那时候，傍晚钟楼的上空小燕子会排成人字形、一字形飞舞，还有成片的老鸹从我们北柳巷飞过。那时候钟楼上的鸟窝很多很多，小鸟早出晚归，场面壮观极了。

我们玩累了，常常坐在钟楼茶叶店的台阶上玩翻绞绞、玩指鼻子眼睛嘴、玩数菠萝，每人伸出两只脚，一般是我用标准的西安话来数：“数数数菠萝，菠萝南菠萝北，菠萝地里拾大麦；金菠萝银菠萝，数到谁就少一个”，被点到的那只脚就收回去。如果有弟妹们哭，就给他们表演“小娃小娃你不哭，你的爸爸是八路，扛大枪，走山路，你说你爸辛苦不辛苦”，边说边张牙舞爪地做动作，他们很快就破涕为笑了。

我两个弟弟都特别喜爱集邮，很小的时候哥俩儿就会拿上集邮本去钟楼邮局门外，和小哥们儿大朋友一起互通有无、互相切磋。

我们在玩耍中还看到扭秧歌的队伍从钟楼旁边通过，看到年轻人唱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我们也会跟着唱，边唱边扭边哈哈大笑。

上世纪50年代末，我们还按学校和居委会的要求上街做宣传，从菊花园到钟楼，用各种方式宣传“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这样的上街宣传，形式越来越多样，有快板、相声、诗朗诵、活报剧等文艺演出，总之是热情高涨、信心满满。

在钟楼周边玩的过程中，增进了我们小伙伴之间最珍贵的亲情友情，也见了世面，成为我们一生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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