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承中创新 独创镶嵌核雕 74岁“核桃赵”要为北派核雕“正名”

一枚桃核、橄榄核、杏核或核桃到了核雕艺人手中，就能令大千世界的人物风景飞鸟走兽现于方寸之间。这种神奇的微雕工艺在我国历史悠久，明代尤为兴盛,《核舟记》一文记录的就是当时奇巧人王叔远在小小核桃上雕出东坡与4人共游赤壁的故事。通常认为北派雕刻不如南派精细，而陕西核雕非遗项目传承人“核桃赵”赵秉科的核雕作品《状元船》，竟然在不到5厘米长、3厘米高的核桃上塑造了11个人物，甚至1厘米高的船门可双开，里面还藏着一位状元……58年练就的精湛技艺和不断涌现的奇思妙想让这位74岁的老人近年来依然新作频出，核雕摆件钟馗的胡子竟然用乌木镶嵌而成——

■记者 陈黎/文 记者 杨力/图

“再过两年我从艺就60年了！”娓娓道来老西安和老手艺，74岁的赵秉科无比感慨。1958年，16岁进了西安特艺厂主攻核雕，当了和“泥人张”齐名的核雕大师孙光明的学徒。从此他再没和核雕分开过。如今作为“阎良核雕”省级非遗项目的传承人、陕西省工艺美术大师，赵秉科核雕作品上米粒大人物栩栩如生“齐聚一核”是常态。他最骄傲的是：“多难的时候我都没放下过核雕，如今我还有奇思妙想。”他将少年所学多种技艺融会贯通开发出复杂镶嵌核雕作品频获大奖，他举着新作《钟馗大摆件》无比满足：“能看出他的胡子是乌木镶嵌上去的吗？”

年少学艺遇到最好的老师

桃木制成饰品佩戴的传统已有千年，寓意辟邪、吉祥和平安。质地坚硬的桃核由此也成为饰品，常年佩戴越发光润。从明代开始，核雕一直是古玩收藏中的一个派别。74岁的赵秉科没有想到，自己一辈子和桃核密不可分，一枚枚桃核在他手中变成了一个个美妙的核雕作品。

“我家那时候住在西八路，家里的作坊接裱画、扎顶棚、家具油漆……”出生在这样的手艺人家，赵秉科初中的寒暑假就开始在西安特艺厂打工。16岁时，面对很多招工机会，他选择了当学徒。“当时西安特艺厂就在我家不到100米的地方，师傅和父亲也认识。”少年赵秉科一脚踏入了一个手艺人无比怀念的时代，特艺厂刚成立几年，上百名最好的老艺人带来了50个特种工艺门类。

“你能想到的工艺美术门类那里都有，木工、玻璃花、漆器、羽毛画、骨雕、麦秆画、木偶……”赵秉科的师傅是著名核雕艺人孙光明，就在赵秉科当学徒的前一年，孙光明与“泥人张”一起在全国艺人代表大会上被授予“著名老艺人”。当学徒后，少年赵秉科和师傅同居一室，如同父子。更开心的是主攻核雕之余，他在特艺厂也“顺道”学了不少其他手艺。“我遇到了一群最好的老师，杨尚武先生教我漆器，我还学了石、骨、木、篆刻等雕刻技艺。”一般3年学徒，赵秉科两年半就顺利出师。

学徒生涯让赵秉科难忘，那时高高胖胖的他每月30斤粮食怎么都吃不饱。“后来厂子照顾我，我每月吃50斤粮，和打铁的一样多。”从干杂活开始，师傅带他入门，语重心长：“核雕是象形艺术，每个核桃都有独一无二的凹凸纹理，要根据不同纹理来进行创作。”想象力是创造力的前提。“我不停地看各种核桃纹理，师傅问我像什么，可以雕什么？”他开始练基本功，看水滴走向、看白云浮动象、看路上行人表情神态……如今的赵秉科，多难的作品都能做到心中有数，构图不用画，都在脑子里。

《状元船》难度指数超越“著名核舟”?

如今古玩收藏界核雕兴起，多推崇南派苏工的精巧细致。但在赵秉科阎良的工作室里，一件件核雕作品烙着深深的传统文化内涵，精妙绝伦的工艺让人称奇。北派核雕的大气豪迈、精雕细琢在这里彰显无遗。

一件历时半年做成的《状元船》，仿佛看到了《核舟记》中的“东坡游赤壁”那枚核雕。《核舟记》中记录了一位名为王叔远的奇人，今天来看就是一位微雕大师。他这件作品一条船上刻了五个人、八扇窗户，船篷、船桨和其他用品若干，还有对联、题名和篆文。长度不满一寸。再看赵秉科的这件《状元船》作品，难度指数似乎还要高一些。这个不到5厘米长、3厘米高的的核雕船上共有11个人物。不到一厘米高的船门可双开，里面藏着一个状元。两面雕刻了米粒大欢庆迎接的队伍，每人仅几毫米宽、一厘米高，穿衣戴帽，表情不一，敲锣打鼓的乐器一应俱全。

其中最绝的是船尾九环相扣的船锚，是一体雕成。“船锚就是把桃核选取截成一个细长条，然后打十字洞，再慢慢掏空。”赵秉科说，核雕就是要“因势象形、各具情态。”他过手一样主题的核雕，呈现出的内容多少会有差别，“可能多一个人，可能人物形态不一样”。这是因为每个桃核纹理不一，要顺应它的走势。“不能说原本有两道纹可以借势，但是你图轻松给磨平了，这不行。”赵秉科记得师傅的教诲“艺品如人品，修艺更修身。”

他的每件作品都十分精妙，《龙舟》上的龙头颇有张力，上面的人密密麻麻挤满了各种人物。还有一个桃核雕出了战马、战车、战旗、数名士兵，表情神态张力十足，勾勒出“十马拉车”的战斗场面。他还把长安八景刻画在桃核上，一景一核，传神飘逸。

文化内功和雕刻技艺同样重要

核雕容易吗？这门微雕技艺能全面考察艺人的素养。训练雕刻技艺之外，思想和文化性这种内功培养尤为关键。

核雕工艺复杂、有几十道工序。大的步骤有几步，先选择纹路清晰、质地坚硬的桃核后，对其进行繁琐的清洗、消毒。第二步是构图，不够熟练的可先用铅笔勾画轮廓。第三步雕刻，先雕出大致轮廓、然后再细雕。这时，关键的工具刀就要上场了。主要分为斜刀、圆刀、尖刀、平刀四种，分别有大中小和迷你四个尺寸。“要根据雕刻的难易程度和尺寸来选刀，比如眼睛部位就要用迷你刀，像针一样大小。”这一步要眼、手、心合一，不能有差池。为了让层层轮廓更清晰这期间要用核桃油刷洗，更好下刀。

雕刻完成后的最后一步是砂纸打磨，用抛光砂纸进行三道打磨。在今天追求效率，机器雕刻兴盛的时代，他还是一直秉承纯手工雕刻，因为机器雕的东西有形无神。赵秉科有20多把刀，其中有的已经用了40多年。记者在阳台上的工作室看到，一盆桃核洗得干干净净，还有未完工的核雕。

技艺训练之外，赵秉科一直记得，少年学艺时师傅要求史书、辞赋，书画是必修的，更要深入生活了解各种不同的人。正是这些基础铺垫，让他能保持思如泉涌。每每雕刻历史人物或者民俗人物时，还会专门读书“补课”，了解更多人物性格。“你的东西出来了，要经得起看，要有点文化性。”这种坚持，才换来如今他的一个个核雕作品，更像是一件件艺术品。

独创镶嵌技艺赋予核雕新生命

“师傅如果在世，今年整整110岁。”从艺58年的赵秉科特别想让师傅看看他今天创新的复杂镶嵌核雕，“老手艺就是要在创新中传承。我想，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1958年当学徒，1986年赵秉科离开呆了18年的特艺厂，蒲城要开发唐五陵请他去做旅游礼品研发。到上世纪90年代中期，国内工艺品市场萧条，他被阎良区一家大型企业请去，做了十几年定制核雕，出口到美国。

如今再看，人生处处充满了伏笔。少年时遇到那群最好的老师、青年时特艺厂技术科的历练、中年时礼品开发赋予的创新，这些积累在夕阳红时厚积薄发，被赵秉科用到了挚爱的核雕技艺上。

2010年开始，一个萦绕心头多年的夙愿开始实现。“能不能让核雕大一点，有更多样貌和色泽。”赵秉科小试牛刀，《镶嵌一百零八罗汉佛珠》，罗汉的五官经过镶嵌立体了，这件作品在2012年获得了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的金奖。

眼前立体的《钟馗大摆件》是赵秉科的新作，多种材质镶嵌。钟馗手持宝剑、怒目圆睁、骑驴前行。四肢由桃核制成，但眼珠、牙齿、眉毛、胡子、靴子等是镶嵌而成。浓黑的眉毛、大胡子、靴子乌木雕刻成，再在脸部、腿部打眼挖槽吻合镶嵌而成，浑然一体。手持的宝剑是黄杨木制成，帽子上的装饰是绿松石镶嵌，腰带上几片亮闪闪的装饰，是用传统螺钿技艺，将薄薄的贝壳片镶嵌进入。

坐骑的驴第一眼看不出是桃核做的。“挑选桃核不同位置，制成不同部位拼接起来。”赵秉科说比如细长的尾巴，就选用桃核最下面弧形的边缘。桃核的纹理也被利用成“天然”的肌肉线条，让这头驴低头、竖耳、垂尾，非常生动。

从艺近60年，赵秉科一共教过57个徒弟，最大的徒弟比他还年长几岁。他最得意的弟子是大女儿赵惠萍，自19岁就跟着他学艺。“她小小一点，就在桌子上磨桃核。”如今，看着女儿获全国大奖银奖的《颠倒罗汉念珠》满意地笑了。一个核雕一个罗汉，从上下看各是一张面孔。如今，赵惠萍已成为阎良核雕的市级传承人，也在全国获了奖。

老手艺的坚持并不容易。从16岁到74岁，无论岁月怎样流转，日子再难，核雕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生活。在困难时期、十年动荡，不让雕才子佳人他就雕样板戏。在萧条期徒弟转行难找到同行，他一个精雕细作的核雕几十元都无人问津，他还是没有放弃。“不管怎样都要雕，反正手艺不能丢。”“现在是核雕的好时候。”2007年，阎良核雕成为省级非遗项目。近年来核雕收藏兴起，学习核雕的人、慕名拜访的人也多了起来。让赵秉科最开心的是，随着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可，他秉承的北派核雕西安一脉传承无忧了。

大图为核雕非遗传承人赵秉科创作的镶嵌、拼接《钟馗大摆件》；小图为赵秉科创作的《状元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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