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装修房子不免也去了一次家装建材市场那些营业员

去年我装修房子，不免也去了一次家装建材市场。那些营业员见人就往上扑，老头老太太都不放过，可硬是没一个搭理我的。本来我就不想去这种地方，去了没人理更是无趣，于是转了一圈就出来了。走路上才想到，人家不理我是有道理的，看我穿的这样子，就不像要装修的人，肯定是闲得没事干，混进来看新鲜的。

前年我在大理认识了郁姐。她毕业不上班，各个城市跑，摆地摊。去年她来西安待了一阵儿，别的我记不清了，反正她脚上还是在大理的那双鞋。有一天她说：我走路上，那些发传单招兼职的都不肯放过我。我跟女友说：一个女人，穿好穿坏全不上心，多牛。女友就给我翻白眼儿，她的白眼儿是有道理的：我夸郁姐，只因她不是我的女人。女友其实也不太在乎穿，但我就不能夸她，那样她会倒打一耙，说是我不给她买。

女友跟她姐说我：他一双拖鞋从大学穿到现在，鞋底儿都快磨透了。还好她姐说：他那人心态好，以后肯定能活到一百二。

其实我心态也没那么好。上初中时有一阵儿总是暗自伤心不平，因为自己没有新衣裳。大学报到那天，忽然发现胳膊肘上有块补丁，当时真有些无地自容。还好那衣服是格子布的，我妈的针线功夫也确实好，不细看看不出来。现在想想，老娘真是个人才，我在农村二十年衣裳都没见过补丁，到城里上学来了，她却给我整个这。真是上学一夜穷。

大一时我们在远郊的新校区，有一天我跑到城里，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大喇叭喊进一家店，二十八块钱买了一件外套，不管好歹穿上身。结果一个同学说：有钱人啊，穿的耐克。又是无地自容。从此我知道假名牌是不能穿的，慢慢也认得了几个品牌标志，但终究是土锤一个。

人靠衣裳马靠鞍，狗挂铃铛跑得欢。衣服的功用，由御寒到装扮，由装扮到显耀，似乎已无法逆转。世家子弟爱繁华，精舍美食鲜衣怒马，本不必费心；穷人家的孩子，成天盼着穿新衣戴新帽，却容易生成病态的心理。英雄如项羽，尚且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那些一夜暴富的挥霍、一朝得志的猖狂，也就不足为怪了。

有人劝爱因斯坦注意着装，爱因斯坦说：反正没人认识我。后来他成名了，又有人劝他，他说：反正大家都认识我。本市政府有个领导，据我这小公务员所见，一年四季都穿的布鞋，就是我妈做的那种，条绒布帮子，白毛头底子。这大概也有点“反正大家都认识我”的底气在里头。有了底气啥都好说，难的是那种“反正没人认识我”的坦然、洒脱，没有这个，混不好就要跟孔乙己一样，穿着长衫站着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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