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山迢水远来看你

林英蕊（西安市铁一中高一）

夏季，夜晚九时的乌鲁木齐，还是内地六七点钟的样子，夕阳像个贪玩的孩子，精神抖擞，不肯西下天山，明晃晃挂在天上。约莫半个小时后，飞往伊犁州首府伊宁的飞机已经滑行在跑道上，起飞之前，我向外看了看天色，薄暮终究降临了，太阳沉进远山的暮霭，四射的光芒像被笼在丝缎做成的灯罩里，光线全然柔和下来。随着飞行高度的拉升和暮色的持续降落，天空一片静谧的深蓝色，像是为安静下来的乌鲁木齐垂下窗帘，由它渐渐睡去。大约三十分钟后，渐渐觉得机舱内有些亮起来的意思，再看外面的天空，紫红的氤氲西来，像极了晨曦之色，且愈来愈浓，终成红云滚滚之势。困惑之中，一枚金色的光团从红彤彤的云彩中腾跃而出，那分明是刚刚作别的太阳！在几千米的高空中，我们和太阳再度重逢！又惊喜又意外地看着它，竟像笑看一位送也送不走的老友。其实，更准确地说，是我们一路向西飞驰，追赶上了刚走不远的太阳。

空姐甜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得知飞机将在10分钟后抵达伊宁机场。借着追来的太阳光线，我俯身凝望着大地，心中一阵激动：在绿色的伊犁，草原的秀色已经华丽地铺开，或狭或阔，或陡或坦，或山或丘或平川，像空中落下一面薄薄的碧色纱绸，包裹河山，褶皱处黛墨浓重，平展处疏绿轻浅。进入伊犁，就不必再执着于寻找草原，这里草原牵着草原，牧场连着牧场，连绵起伏，圆舞欢歌，随处都是草原风光。

伊犁地名出自伊犁河，而伊犁河在唐朝亦有“伊丽水”的记载，好一个美得名副其实的名字，今日再唤，亦觉唇齿留香。踏上这片土地是在午夜十一时，此时的草原蒙着夜纱，羞涩不现真容，唯有清新的气息遮掩不住：夹着一丝清凉，带着一丝芬芳，濡染口鼻和心房，扑面袭来，让人通体舒畅，心怀透亮。在这样的夜风中入睡，该做怎样一个清甜的长梦。

翌日清晨，我们穿过逶迤流淌的伊犁河，一头扎进草原的怀抱。起初穿过农田、村舍，远处的原野像忠诚的卫士，垂手恭立两侧，不离不扰。再向深处走，视野渐渐统一，满眼皆是起伏的绿野，草地直接从路基两边延伸出去，或者更确切地说，路直接从草地上铺出去，顺着地势蜿蜒盘旋，斗折蛇行。这一程的草坡像酣睡中的呼噜，一朵一朵，一片一片，起起落落。已过了五六月各色野花盛开的花期，八月的草原偶尔还见得到一簇簇紫色、黄色、白色的花丛，像是给人惊喜，又像是施以诱惑，让人不由去想象和向往两三个月以前花朵遍地绽放的烂漫时光。她哪里知道，其实这纯粹的绿意更能显现她的沉静和大气，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征服力。公路上偶尔有牛儿踱上来，悠闲沉静地眨巴着大眼，然后气定神闲地穿过。

继续前行，原野渐渐分出了层次，地貌和景观都变幻丰富起来，移步换景，步步惊喜。近傍的草坡随着云朵游移和阳光隐现忽明忽暗，草地上开始流淌出水流，时宽时窄，时缓时急，流成溪水时清亮透彻，闪着粼粼波光；奔作波涛时汹涌匆忙，泛起白花花的水浪。宽阔的河床中央，看得见一片一片原始次生林带，择水而居，茂密繁盛。倒卧在水里的胡杨树干，任激流冲刷，千年不腐。隔河是草坡和耸立的天山山脉，被植被覆盖得郁郁葱葱，岚烟缭绕，亦仙亦幻。群山，托起巍巍蓝天，蓝得惊心，蓝得动魄；蓝天，托起朵朵白云，白得耀眼、白得夺目。此时，牧民的毡房像雨后蘑菇般长出来，成群的牛羊徜徉在肥美的牧草之中，慵懒又安详，牧羊女红色的袍子鲜艳夺目，令画面跳跃灵动起来。这样的景象让平时那些总也记不住的歌词跃然脑海，呼之欲出， “毡包就像白莲花，牛羊好似珍珠撒”。甚至，更生发出高歌一曲的冲动，脱口就是诗意的句子：“白云，是奔跑在天上的羔羊；羊群，是天上白云的倒影。”

车子顺着山势一路攀高，快行至山顶时，草色也不复青翠，有些地方裸露着岩石。在高处望去，周遭的山峰都已在脚底，行走在云端的面包车更像是一架飞机。作为车上唯一的女士，我乐得充当空姐，殷勤而欢快地一次次打开和关闭“舱门”，迎送“乘客”拍照、赶路。一阵乌云压顶，气温骤降，没有雨雪，落下来的直接是绿豆大小圆溜溜的小雹子，颗颗从山顶滚落，积在石缝中、山坳里，积得多了，就成了山下远远望去的雪顶。很快，也不知是我们一路上行穿越了云层，还是这场冰雹只为秀个景致，一到山顶，便云开日出，光芒万丈，照得万里河山一派灿烂。

翻过山头往下走，草坡成了小片小片的点缀，两边皆是浓绿的高原林带，停车往路边一站，与自然如此亲近，竟不觉得自己是个人，倒不如说是一只松鼠或一朵蘑菇更妥帖些，天然就是这山林的一分子。虽然渐行渐入森林，但要说我们从草原入景，从森林出景，那就是被骗过了。别看一段山路狭促，稍不留神转个弯，两边的山峰魔法般地分别退后十数公里，远远地站开，中间腾出一层一层阔阔绰绰的草原，拉开了架势欢迎你。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礼遇”惊呆了，稍事镇定下来，就欢呼着、雀跃着跳下车子，撒欢般地奔将而去，站着、坐着、卧着拍照、赏景，好一阵子欢腾！

尽兴晚归，拥着一怀的美景入睡，漫天的星烁伴我一夜酣眠。清晨，耳畔响起羊儿咩咩的叫声，睁开眼，后窗下的草坡一直绵延到高处的松林，翠色逼人。草尖上的露珠将金色的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牧马悠闲地甩着长长的马尾，垂首食草，昂头远眺。

此情斯景，让我恍惚不清，是入梦了，还是睡醒了？是梦，定是从草原的相约梦开去；是醒，定是从心灵的故乡醒过来。

（指导老师 韩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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