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籽因为险峻华山成了著名景点外地来西安的亲友大都有

□草 籽 因为险峻，华山成了著名景点，外地来西安的亲友，大都有爬华山的安排。前年，去年，都是夏天，我的两个客人都在华山上遇到大雨。年过六十的战友说倒霉死了，刚上苍龙岭就下雨，一直不敢歇；爬到山上又找不到避雨的地方，一个个都是落汤鸡。

年过四十的侄子对山雨的评价是“够刺激”。本来他是上山看日出的，爬到北峰雨就劈头盖脸下来了。一开始想找地方躲雨，转念想反正身上湿透了，一辈子又可能只来这一回，干脆跟华山一块儿淋雨算了，遂冒雨爬上西峰。从华山下来，大部分游客都发天气的牢骚，唯有侄子趾高气扬。

华山险，大雨凶，看来侄子把险和凶都踩在脚底下了。因想到，战友上华山，奔的是险，怨的是凶。怨凶可想而知，为啥就不怨险不怕险呢？为啥千里迢迢来西安赴险？

看来凶险有别。凶，大概有惊涛骇浪，壶口瀑布，暴风骤雨，豺狼虎豹，地震海啸等。险则包括华山长空栈道，虎口夺食，西班牙斗牛，攀登珠峰，高台滑雪等。但从人们的最初感受看，凶与险其实是一回事，都能引起恐惧，精神把持不了，能跑就跑，活命要紧。但有意思的是，在我们生活当中，许多凶险非但没有被遮盖起来，反而一有机会就被人们打扮成欣赏崇拜的对象。比如狮子，森林之王，到了舞狮人手里却变得低眉顺眼，憨态可掬。老虎够凶残，在农村却常见孩童的虎枕虎鞋。更有虎头虎脑、虎虎生威、虎背熊腰等阳刚成语，把老虎们打扮得，成了人们表扬和模仿的榜样。再看湖北，三国周郎赤壁那边，“惊涛拍岸，乱石穿空”，一个很可怕很危险的地方，却让苏东坡笔锋一转，极尽赞美之词：“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所以有的时候，凶险与美并非势不两立，完全不搭界。有的时候，凶险场面不仅不令人感到狰狞害怕，甚至蕴含有一种酷、一种超越、一种雄壮崇高的美。战友和侄子，甫到西安就商议华山行程，急不可耐要去欣赏体会的正是天下第一险里的美。山上遇到大雨，险上加凶，战友惶恐，侄子惶恐片刻后豁出去了。豁出去了，与险山大雨融为一体了，他便感受到另一种美，够刺激的美，华山也变得更有魅力了。

凶险的特点，一在于数量巨大，比如崇山峻岭，悬崖万丈。二在于力量迅猛，比如雷霆万钧，山呼海啸。凶险之美的共同点则在于它们先令人惧怕，后令人喜悦。人们在凶险面前感到惧怕震惊之时，先是感到自身的渺小，无能为力。但人是有理想有正能量的，同样是这个惧怕震惊，恰恰能激发奋起搏一把的勇气，意欲征服、战胜凶险，获取一种自己能够抗衡凶险的喜悦，获取美的感受。

从惧怕到喜，从凶险到美，中间以一个昂扬的思想过程为梯，所以说凶险之美是理性美，与牡丹兰草的直观美有很大区别。凶险之美的关键在于征服凶险，动物园观笼中虎，游人美不胜收。但如若深山遇虎，就只有逃命的份儿了。

同样的险峻，同样的大雨，战友、侄子两人的感受不尽相同，这与两人的经历阅历、气质素养有直接联系。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是不敢燃放爆竹的，到了十来岁则开始讨厌父母在一旁保驾护航了。独自燃放，显然比大人帮助燃放更刺激，从爆炸声中获取的快乐就更多。过了二十岁，燃放爆竹已经不过瘾了。随着年龄增长，认识能力不断增强，体力与理性能驾驭征服的范围越来越大，更多的因人而异的凶险现象和体验，被纳入了各人的审美范围。同样是浑身湿透，战友怨，侄子傲，两人审美视野宽窄不同是关键。视野宽则胸怀宽，离平庸卑琐越来越远。

本世纪初，北京大学登山队攀登希夏邦马峰西峰，5名队员因雪崩不幸遇难。央视主持人采访登山队队长：你将会怎样纪念逝去的队友？答：继续登山。

凶险压顶，一往无前，壮哉美哉。想一想，其实我们每个人离各国各地登山勇士都很近，因为每个人都分享到了人类征服凶险、和谐自然进程中的大勇大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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