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玉梅
我被拉进一个“汉调二黄群”,群主叫“黄腔走板”,安康人在上海工作。进群后发现里面都是80后。80后也喜欢古典戏曲?带着疑问,我静静地观察着他们的对话。
群里每天都会有几个长短不同的聊天片段。有趣的是句句和戏有关。旁观者假如没有丰富的戏曲知识,根本就看不懂。他们聊起戏剧如同普通人谈美食,随手拈来,唱说自如。
他们受过高等教育,知识面广泛。视觉和老一代人方式不同。不光是汉调,还有京剧、川剧、黄梅戏、越剧、豫剧,甚至偏冷的汉调咣咣和很土的花鼓子,他们也说的有滋有味。
他们对陕西的戏曲名家如数家珍,熟悉每个演员的风格和他们的坎坷经历。也谈到安康汉剧著名艺人杜建德,汉剧名家杨明灿、顾明。他们在陕西广播电台“死缠烂打”,要主持人播放汉剧。“曼妙青云”上传汉调二黄老艺人杜建德的生活照和安康汉剧团龚敬荣和杜建德老艺人演出汉剧《楚宫》的剧照。不知道他是哪里找来的。“这是《楚宫》,1956年安康汉剧团参加陕西省第一届戏剧观摩汇演,杜建德获一等奖”。我给照片做了解释。
他们是一帮孩子,他们的友谊是在大学时期结下的。当年西北大学搞了一个京剧班社,一些爱好戏曲的大学生就聚在一起。毕业之后有的去了上海,有的在苏州,也有的留在西安。“无心云”留在西安,他从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进了一家国有企业,他喜爱中国古典文化,钟情戏曲,更喜爱研究汉调二黄的来龙去脉。有次他用毛笔写下“汉调二黄”几个字发到群里,让我很感慨。还写了“急是西皮缓二黄,倒板高提平板下,音须圆亮气须长,曲中反调最凄凉”这几句诗发到群里。这是一首清代道光年间叶调元所写的诗。作者当时在武汉看汉剧,这几句诗是描写汉剧的名句。
我把汉剧历史专家朿文寿拉进二黄群,又把汉剧团的几个年轻演员拉进来,可惜他们很少开口说话,大家邀请他们唱一段,也是推三推四一直不肯唱。
群主“黄腔走板”是紫阳蒿坪杨家的后代,他的祖辈对汉调二黄贡献很大,他从小耳濡目染听大人讲述许多故事,由此汉剧情结莫名地深切。但上海没有汉剧可以学,他便学起了越剧。他们分别都参加了当地的戏曲班社。还登台演出。见过名家。他们对名家的戏很淡定。没有新粉丝那种兴奋。
他们喜欢戏曲的方式是立体的。在几百年的时空里来回转换。戏似乎有无穷无尽说不完的话题。语气看似柔柔的,但句句铿锵有力。看看这段“晚晴”和“无心云”的对话,“晚晴”的戏曲道行真不浅。
“这豆汁计看的人气不打一处来。”晚晴抱怨。
“为啥?”无心云问。
“莫稽忘恩负义。”晚晴说。
“豆汁计那女主叫啥?霍小玉?”无心云问。
“还赛西施了,叫:金玉奴。”晚晴说。
“对对。”无心云说,又问:“一捧雪里的那个哈松叫啥?恩将仇报的那个?莫怀古?”
“简直扯到外婆家了。”晚晴笑。
“汤勤。”晚晴说。
“对对。审头刺汤。跟周仁回府里那个奉承东类似”。无心云似乎想起来了。
审头刺汤,有这戏。”晚晴肯定地说。
“奉承东,汉中话也是骂人的。”晚晴又说。
他们说的“一捧雪”里有一场戏叫“豪宴“,演的是莫怀古想升官到京城巴结严世蕃,把自己的门客汤勤推荐给严世蕃。一起饮酒看戏。这时有个戏中戏。他们看的是《中山狼》,实际指汤勤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后来汤勤果然出卖了他的主人莫怀古,还霸占了莫怀古的妻子。
“一捧雪”
“二度梅”
“三击掌”
“四进士”
“五什么来着,六月雪,七人贤,八义图”。
无心云一口气爆出以上排列。
“五仁义”晚晴补了个缺。
“五仁义是啥戏?”无心云问。
“五个苏州市民反抗魏忠贤的故事。”晚晴说。
“五人墓碑记吗?没看过这个戏?”无心云问
“对啊,剧本几乎都淹没了,留个戏名”。晚晴回答。
“我原来在老家庙会看过凤鸣记,严嵩害杨家。”无心云说。
“这是老戏了,梆子里有。”晚晴似乎是个老人。
“明朝奸臣好多。”无心云说。
“明朝就是一锅粥,现在这戏码是越演越少,最后都空留戏名了。”20多岁的晚晴沧桑的说。他说的是真的,汉剧以前有1200多部戏,现在能演出的只有十几出了。
他们出生在陕南。陕南人的细腻不但体现在戏曲的理解上还有生活的细节上。偶尔群里也谈做饭之类的话题。他们纷纷把家里寄的腊肉炒出来,拍照片晒出来。离开父母的他们,悄悄坚持着,守卫着家乡的情愫,营造妈妈饭菜的味道和故乡的温暖。
大都市奢华的生活就在身边,但他们不去追赶物质,却选择与古老的戏曲为伴。多么可贵!“学戏可以解压。”晚晴说。
一年后,我才知道他们都是男孩子。
他们认为“流行歌听一两遍就可以啦,但经典听一百遍也不够。”他们说的经典就是戏。戏词比歌词美,而且戏曲故事有历史背景衬托让人百听不厌。听后定气定神。
“苕”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男孩,他常常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常在群里提问,记得有一次他发了一个广州汉剧的视频,问我这是汉剧吗,抱怨没有汉剧味道,我推荐他百度一下《齐王求将》,他看了之后,开心的如同发现新大陆。 “豆豆龙”是程派迷,他最初也和很多年轻人一样听张火丁的,后来听了五老之后,就觉得火丁一般了。“但相比较火丁和小秋来说,我更喜欢小秋”。我问他五老中最喜欢谁?他的顺序是”新,高、王、赵和二李”。就是王吟秋、赵荣琛、李蔷华、李世济。当他听了汉调二黄艺人杜建德的《探窑》之后,他立刻便喜欢上了汉调二黄,他说和程派相似,他说“杜建德《探窑》那段我听了不下一百遍。”他惊讶咱们安康汉剧居然也有这样经典的骨子戏唱段。我发给他几段年轻演员唱段他不喜欢。追问我还有没有杜建德老艺人的唱段。我把自己保存的杜建德唱腔全部给了他。他如获至宝。
“无心云”最痴迷汉调二黄的源头问题,“二黄是从哪里来的?”他怀疑现在的秦腔应该继承了原来关中二黄的不少东西。我鼓励他继续探索下去。他说“谜团啊……”
戏曲如同一座神秘的宫殿,他们慢步、寻找、探求汉文化的精神之美。戏曲容纳了中国文化的精华,是古代人的精神盛宴,戏曲饱满的生命力和繁华的艺术手法足够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去探寻。生者最大的快乐不就是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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