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仍存白鹿原

  西安市东郊一高校，众多师生自发组织悼念陈忠实先生本报记者吴岸彪摄

最后的时光

邢小利：这块大地上最好的作家走了！

以陈忠实小说做学问的专家不在少数，资深文学评论家邢小利就用十五年时间写出了《陈忠实传》。期间他还主持成立了白鹿书院以及陈忠实文学馆，掌握了大量一手资料。在搜集资料的时候，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平时记录有关陈忠实的点点滴滴。昨天早上消息传来，有外埠媒体记者向他要稿，他匆忙中摘取了一些内容，交付对方今日发出整版报道，读者也得以从中得知陈忠实患病后的时光。

邢小利回忆，陈忠实的病是去年4月确诊，开始他家人都瞒着他，陈忠实不配合。最后没有办法，告诉了他实情，陈忠实才勉强接受治疗。但已经不能手术了，一是部位在舌根部，不能做，二是也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机，只能保守治疗。6月28日，白鹿书院成立十周年，请了外地和本省一些专家，在白鹿书院开了一个庆贺会和黄土派文学研讨会。山西作家葛水平代表会议全体人员去看陈忠实。下午，葛水平看望回来说陈忠实已经不认识她了，报了名字后才想起来。陈忠实说的话都写在一张纸上：“记忆失去太多了。许多多年的熟人朋友，见面竟反应不出是谁。你回吧。谢谢你和大家关心，代我向他们表示感谢。”字迹清晰，也有力，像他以前的字。我和李建军看了，都无语，伤心地哭起来。9月底，身体有些好转，有时还去石油学院工作室看书写字。11月22日，西安工业大学举行陈忠实当代文学研究中心成立十周年暨陈忠实文学创作研讨会。陈忠实参加了开幕式，虽然时间不长，但这是他患病以来第一次公开亮相，朋友们对他的康复都感到高兴。

今年3月23日，他和白鹿书院理事长周延波去四医大看望。陈忠实一直躺在病床上，打着营养针，弱得厉害。那天说一两句话，还能听清说的是什么。

4月25日，杨毅电话中说，近日他给陈忠实送报纸和信件，发现陈忠实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说不成话，每次说事都用笔写。嘴疼，吃不成饭，饭前要吃止痛药。瘦得厉害，只有82斤，原来是140多斤。

4月27日，西安工业大学的冯西哲说：“陈老师病情很不好，昨天晚上吐血，吐了一地，能有一盘。”到了病房，邢小利看到陈忠实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光脚伸在床被外，两只胳膊也光着伸在床被外，输着液，嘴上戴着氧气罩，虽然吸着氧气，但呼吸还是很急促。“我握着他骨瘦如柴的手，心里难过，不知说什么好。我对陈忠实说：‘调理调理，会好一些。’陈忠实大口大口吸着氧气，看着我，说着一些什么话，但我听不明白”。

4月28日，陈忠实的女儿打来电话，要他找一张陈老的照片，最好是四五十岁时候的，正面的，彩色的，做成遗像。“我找来找去，照片虽多，但合乎要求的，还是作家王蓬当年在陕北红碱淖给陈忠实照的那张合适。原照是横版的，我在电脑上裁剪了两边，变成竖版。”

昨天，同时忙碌着作协和白鹿书院的邢小利说他只想说一句话：这块大地上最好的作家走了！

追思 高洪波：中国文坛的重大损失

中国作协副主席、著名诗人、作家高洪波昨日沉痛地告诉记者，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了，听到之后特别难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陈忠实是一位很出色的作家，他的离去，是中国文坛的重大损失，也是陕西文学界不可弥补的损失”。

在高洪波眼中，陈忠实很好相处，“他为人质朴，像他生活的陕北土地一样厚重。相处起来，你会感觉到他具有浓浓的亲和力”。

贾平凹：为中国文学做出重大贡献

作家贾平凹28日上午陪同中国作协党组书记钱小芊去医院看望了陈忠实。他说“当时他已经不能说话了，但是神志还清楚。人已经瘦的很厉害了。”贾平凹说，“老陈是一个很杰出的作家，为中国文学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他的作品会长期存留下去的。对他的去世，我们确实很悲痛，这真的是中国文坛的一个损失。他的去世，对‘陕军团’肯定是重大的损失……”

肖云儒：他写出了人类心灵的秘史

昨天，噩耗传到南半球，身在澳洲的肖云儒在微信里痛哭：“他的作品写出了人类心灵的秘史，他的人生胜任了社会生活的书记。用作品提炼出这块热土骨子里的精神，以人格凝聚着这方乡亲骨子里的性格。让高天远云、兰海白浪送去我这位痴长两岁的老人的悲恸……”肖云儒说，“我和忠实是多年来的诤友，时常有争论。但我去探病的时候，忠实已经不大能说话了，我们只能用笔和纸交流。”肖云儒还表示，陈忠实用倔强和不屈抵抗着病魔。去年11月，在陈忠实当代文学研究中心成立十周年暨陈忠实文学创作研讨会上，陈忠实的脸色格外苍白，他的一句话让现场所有人叹息，“如果还有可能，我还会一直写下去”。

据悉，肖云儒正在协助省文联全力赶编《陈忠实对话录》（老艺术家丛书）。

高建群：中国文坛的天空塌了一个角

和陈忠实同为当年文坛“陕军东征”骨干成员的著名作家高建群昨天下午第一批前往吊唁，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很是震惊和痛苦，有一种中国文坛的天空塌了一个角的感觉。

高建群说，这种心情，只有在路遥和张贤亮去世时他才有。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是一部重要作品，同样也是充满厚重感的农耕文明史诗：“我把《白鹿原》和几部当代描写农村题材的小说做了对比，例如：浩然的《艳阳天》、高晓声的《陈焕生上城》，甚至和前辈作家柳青的《创业史》相比，觉得《白鹿原》对农村生活的描述，更为深刻和准确。它不是对农村题材作品图解政策式的描写，也不是颂歌式的描写，更不是田园牧歌、民俗风情式的描写，而是将锐利的笔触深刻的锲入了一个时代，锲入到社会最底层，触到了这个时代的痛处、我们民族的痛处。所以老陈在《白鹿原》的题记里，引用巴尔扎克的话说：‘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

高建群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陈忠实时的场景：“我第一次见到老陈，是在1979年4月20日，省作协恢复后的第一次创作会上，那时记得老陈背了个黄挎包，穿了一件半旧的衬衣，从西安郊区灞桥而来，坐在一个角落。坐着的时候，他总把挎包放在胸前，两只手搭在挎包上。他从骨子里讲还是一个农民，身上具有关中农民的所有优点和缺点。”

高建群最后表示：“那是一个令人无限怀念的文学时代。”“我以‘先走为大，先走为神’沉痛哀悼忠实先生的逝世。”

李星：不追逐名利，专心写作

著名评论家李星是陈忠实的老友，昨日，他开口就说“我失去了一个敬爱的兄长，亲密的朋友。”李星回忆去年这个时候曾去医院看望过一次。这些日子两人手机联系过几次，陈忠实都不让他去。“怕打扰，常牵挂。”李星说他懂陈忠实。前几天得知陈忠实病情加重时想去看他，医生却不让去，说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李星眼中的陈忠实是一个真诚、率性的关中汉子。他回忆，有一次陈忠实过生日，邀请他去，就在陈忠实家里吃了一碗臊子面。陈忠实喜欢吃搅团，早些年不太会做的李星就在家里给他做搅团，明明不太好吃，陈忠实却吃了好几碗，很是开心。陈忠实在灞桥时，来了就住在李星家。两个人无话不说，他看着他写出了白鹿原，看着他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

他说这几年陈忠实一直想写一部长篇，但是他对自己要求非常高。一部《白鹿原》放在前面，他觉得写得东西要对得起上一部作品。“陈忠实是一个很严谨的人，创作上永远做的比说的多。”

谈到这位相处多年的老友，李星说：“陈忠实是地道的陕西汉子，关中农民的儿子。他有农民的质朴与粗糙。他同时是一个执著意志坚定的人。如果他告诉你准备写小说就是开始写了，告诉你开始写了就是已经写完了。我觉得一个人有多重的人格就会有多重的小说，有什么样的境界就有什么样的作品。作品的高低反映出作家的高低，这在陈忠实身上有鲜明的体现。”李星印象最深的是，陈忠实不追逐名利，专心写作，“对房子没有讲究，他房子不大，甚至很长时间住在四五十平方米的房子里都觉得挺好。”本报记者夏明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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