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蛋聂权

清晨，刚坐在单位餐厅拿起鸡蛋准备吃早餐，丁零零，电话响起，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权，今天是你的生日，记着吃个平安蛋。”是妈妈从西安打来的。听着这熟悉的叮嘱，拿着这颗“平安蛋”，我双眼模糊，奶奶远去的身影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我是一个健忘的人，总记不住自己和亲人的生日。小时候，家里穷，吃鸡蛋是件相当奢侈的事，家养的两三只老母鸡下的蛋总是被奶奶拿去换盐醋。可腊月的某日，上学前，奶奶总会将我拉到旁边，塞给我一个热呼呼的煮鸡蛋，悄声说：“今天你生日，婆给你一个平安蛋。”据老人们说，生日吃个煮鸡蛋可保一年平安，所以叫平安蛋。中学毕业后,我去外地师范上学，冬日里收到爸爸的来信，最后一句肯定是腊月某日是你生日，你婆让你记着吃个平安蛋。后来，我结婚有了孩子。可每到腊月，奶奶总会托人捎来几盘鸡蛋，并叮嘱妻子记住我的生日，一定给我煮个平安蛋。2002年，90高龄的奶奶永远离开了我，慢慢地，我淡忘了自己的生日，也淡忘了平安蛋……

奶奶是一个信佛的人，听奶奶说她的师傅在我家村北边的五台山上。师傅传给她两样手艺，一是看眼睛，二是给小孩看病。奶奶的“医术”远近闻名，尤其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谁家小孩哭闹不止，不管认不认识奶奶，只要抱来，奶奶准会来者不拒。有时奶奶会拿一个生鸡蛋在小孩面前摇晃，口中还念念有词，然后告诉家人，小孩是受惊吓了，让他回去后将这个鸡蛋给孩子吃。

奶奶又是一个泼辣的女人，听村里人说爷爷比奶奶大近10岁，年轻时惯着奶奶，爷爷去世又早，奶奶50岁时便守寡，多病的奶奶为抚养三个孩子，便养成了泼辣的性格。谁要是惹怒了她，她会连哭带骂你三天三夜。可奶奶从不打骂孙子们，尤其是我。过去食品短缺，谁给奶奶一颗糖、一块糕点，她准会舍不得吃，悄悄地塞给我。谁家孩子过满月，她准会将属于自己的那片肉夹在馍里用脏兮兮的手帕包回来等我放学。我参加工作多年后，还吃过奶奶从别人家过事席上特意为我夹的肉夹馍。

儿时，父母因工作忙，我是奶奶一手管大的。从记事起，我就和奶奶睡在一个炕上。冬天，那温暖的热炕特别舒服。上初中时，奶奶每周为我做两布兜馍，供我上学，为了让我在十里外的学校吃好，她变着花样做馍，有馍头、有花卷、有锅盔。并装上一瓶自己亲手做的面酱，直至我中学毕业。

我工作结婚后，每次回到老家，准会一家三口和奶奶挤在一个炕上睡。因为那样我睡得特香，奶奶也特高兴。现在妻子还常提起奶奶为我们做的油煎茄子和为我们留的长了毛的肉夹馍。

现在，我们一家都搬去县城住了，老屋里只剩下奶奶的遗像。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在我和奶奶住过的屋子里坐一会，然后擦去奶奶相片上的灰尘，轻轻地对奶奶说：“婆，你在那边可好吗？孙子想您，想再听听您的声音，想听您再说一声，今天是你的生日记着吃平安蛋！”此时，总会不由自主掏出手机想给奶奶打个电话，可思来想去不知拨什么号码，只能凝望奶奶遗像泪流满面……（B）（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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