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官张娃●李世心

下败家的孽障了。现在，桃枝村90%的人口都在门外，村中只有以张娃为首的70来口老弱病残留守后方。张娃的裤腰带上总是吊着一串沉甸甸的钥匙，他为全村的出门人看家护院，还照看着满满两大库房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锄镰老镢等公共财产。

山高人为峰，四两拨千斤，张娃深得各级领导青睐因其胆、因其识。有一年正月，县委书记下乡见到张娃问道：“张娃，种了几亩烟？”张娃答：“没种，去年种的还没吃完呢！”一句话把县委书记噎得半晌喘不过气来。原来，为了增加县乡财政收入，县上把发展烤烟作为全县农村重点产业来抓，但是由于技术培训没跟上，

收购环节监管不力，压级压价问题十分严重，不少烟农赔了本，怨声载道，抵触情绪很大。三日后，县委将烤烟生产政策由“硬上”调整为“自愿”，农民拍手称快。一次，张娃背着铺盖卷主动到县政府投案自首，消息不胫而走，全县舆论哗然。原来，县上要求“大上酥梨”，建设“酥梨基地县”。而酥梨根本没有销路，又不耐贮运，所以“谷贱伤农”，许多村都想砍掉梨树，栽植效益更好的苹果。这一点，乡村两级干部无不心知肚明，但都怵于县上的政策压力而装聋作哑。张娃顶风作案，组织村民挖掉梨树，栽上了苹果。后来，县政府作出了“关于大力发展苹果产业的决定”。现在，苹果为全县

农村的看家产业。由于张娃为民谠言，一言兴邦，所以农民群众都说他是敢于犯言直谏的清官海瑞，各级领导也很赏识他，经常与他在一起研究“三农”。

雁过留鸣，水过留声，张娃蜚声全县、甚至在市上也小有名气因其能。桃枝属全县重点贫困村，年年有市县有关部门来扶贫，各级领导来得多，与张娃都很熟。贫在深山有远亲，这个机会张娃当然不会放过。去桃枝蹲过点、下过乡的人都知道，张娃热情得就像一盆火，酒量大得怕人，门户好得叫人难为情：隔三岔五，不是杀鸡就是宰羊，包子、饺子、油条、烙饼、花卷、饸饹、米黄、杏搽饭、麻汤饭、抿节、凉粉、洋芋搽搽

……变着花样伺候，菜水凉盘热炒都有，七碟子八碗，每顿饭前都有烧酒，半个月能养出个大胖子。加上张娃的巧舌如簧，出口就是合辙押韵的段子，而且荤素兼备，机智幽默，所以许多人都乐意到桃枝下乡，都与张娃是好朋友。张娃也就经常进县城，上延安，下西安，找他认识的老领导，伸手要钱要项目。1992年，地区行署办与民政局来桃枝扶贫，将高压电拉到了村头，但由于资金原因导致两年都未入户。张娃上地区找到了已由县委书记荣升为地委书记的一位老领导，要得3万元，使桃枝村永远告别了煤油灯。1997年，市政协一位副主席点名要包扶桃枝。在以后的三年时间内，

张娃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了这位老领导身上。在这位领导的支持帮助下，桃枝村先后争取到资金26万元，推地560多亩，全村人均达到3.5亩基本农田。桃枝村中心的涝池边上树立着两块石碑，一块采用四六句子，为曾来桃枝扶贫帮困的市县有关部门及其领导评功摆好，另一块为“桃枝村大事记”，记述了桃枝村在拉电、推地、供水、办学等方面的重要成果。从碑记可以看出，从1992年到2000年，市县有关部门先后为桃枝村累计扶贫投入近60万元。

政肃吏思治，官清民自安，张娃为官场“不倒翁”因其廉。目前，桃枝村七成多的家户都在塬面上箍了石窑，搬进了新居，但张娃还居住在村下窑窟圪崂他父亲手里打的三面土窑洞里。家中只有83岁的老母和14岁上因害眼病而双目失明的婆姨。为子女他没有向任何领导开过口，两个

儿子一个女儿都是农民。他经常进县城为村里办事，但总是搭顺车，吃住都在桃枝籍出门人的家里，集体的钱能不花就不花。到省市找领导，吃饭要么一碗面，要么两个馒头，住在五块钱一晚的私营旅社里，若逢夏季干脆就睡在车站或店铺的屋檐下。虽然他婆姨也是个残疾人，全村光景数他不行，但民政部门分配的救济款呀面呀油呀衣裳呀他总是先分配给其他人……公生明，廉生威，正因为张娃廉，桃枝村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放心他，支持他，村里的所有红白喜事都由他来当总管，县上乡上的一切会议都由他来参加，来村里所有的下乡干部都由他来支应，他永远是全村人最为信赖的当家人，桃枝村的明星，形象代表。

张娃不姓张，姓白，名旭东。

张娃的村官实践证明了这样一个道理：官无大小，官有良莠。

张娃1977年即开始做桃枝行政村副主任，三年后被扶正，越四年，担任村党支部书记。屈指算来，张娃当村官迄今已35个年头了，自己也60平了。其实，张娃光景很落累，满年四季穿一身民政部门救济的黄军服，而且患有先天性的白化病，俗称“白土佬”，就是全身皮肤为粉红色，毛发皆白，眼虹膜呈淡蓝色，畏光，头上经常扣一顶太阳帽，满面阳光灿烂，多晒斑，呲着被虫蛀了的根部几近断裂的黄牙，走路后仰着身子，皱着眉头，眯缝着眼。别看张娃身有残疾，其貌不扬，但在桃枝村一呼百应，深孚众望。

马肥因添夜草，人富因得外财，张娃深得村民信赖因其公。桃枝村灵精虎眼、能踢能咬的能人、强人、有本事人比比皆是，但若论起说话公道、办事地道、把大伙的事比自家的事还当事来，首推张娃，无人不服张娃。大集体那时候，无论上

工、开会还是过红白喜事，敲钟呐喊的总是张娃，第一个到场动手的总是张娃，最卖力气的还是张娃。桃枝人都说，张娃吃得比猪还赖，苦比牛还大，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猫还迟。落实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桃枝村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许多人的腰包像吹了气的猪尿泡一样鼓了起来。按说，包产到户了，村干部也就没多少事可干了，然而张娃更忙了：东家让帮忙扶犁铧，西家请摇播种耧，今天丈量划分宅基地界，明天调解家庭纠纷；要么是乡上叫开会，要么去县上拉化肥籽种，整天不沾家，忙得脚后跟朝天，乐得屁颠屁颠的。远亲不如近邻，若把自家的事情弄妥当了，光景过熨帖了，为他人帮帮忙亦无不可，但你看看他家，居住的窑洞缝子裂得像小孩的嘴一样，责任田里的草比庄稼还高，圈里的毛驴一把能抱起来，把他娘气得连呼老祖先亏了人了，祖坟里冒了气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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