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河三口井 □白堤

我的大半生岁月中经历过三口井。一口在城市，两口在农村。

我早先的家在西门里菜坑岸一所两进小院里，前后两个天井，后院上房前东侧有一口水井。早年没有自来水时，全院七家都吃这口井里的水，后来有了自来水，俭省的住户只是做饭吃自来水，洗衣、淘菜还用的是井水。我曾尝过这口井的水，很清，但入口有点涩。我家住在上房时，夏季夜里把剩饭或西瓜挂在井绳钩上放到井的半空，把井绳别在辘轳把上，就起到冰箱的作用了，砖箍的井口只有一个锅盖大。井旁砖墙上高处有个方形凹龛，不知先前是否供过井神，但我从未见过。中部镶着一把绞水用的辘轳，辘轳圆形身上缠着一圈又一圈井绳，末端是一柄熟铁打制的铁钩，钩上有锁扣。打水时，用钩提住桶梁，再握杆按下弹性锁扣，就可以让桶入井了。生手是手把辘轳曲柄一圈一圈放绳，老练些的便放“野辘轳“，不握手把，两手松开任辘轳快速重体下垂，快到井底时再双手抱紧辘轳，这样会节省时间。我起初也学大人放“野辘轳”，但控制不好，“嗵“一声桶底就砸在水面上。放“野辘轳”很危险，或者撞击桶底震开锁扣，或者曲柄飞转掠伤人手。有几次，谁家水桶掉井里了，于是便雇捞桶的人来捞，捞桶人放下井的长绳头上绑着四五个铁钩，发散性地朝着不同方向。有时个把时辰就捞上来了，有时几个小时还捞不上来，便让主家加钱下井去捞。我亲眼看见捞桶人踩着井壁两侧的脚窝下到井底，原来这井口小，但下面井肚就粗多了，不一会儿捞桶人就把桶捞上来了。有段时间，院里老有小娃娃玩耍，怕小孩掉下去，大人们就在井口盖了一口大铁锅。

1966年秋，父母受冲击被迫回到户县乡下大良村，我也中途辍学跟着回了老家。乡下院子的后院也有一口井，井上无辘轳，井口是磨盘大石凿一圆孔，旁边有一堆长长的井绳末端绑定一个小桶，打水时就只用这个小桶打，打上来再倒在别的桶里提走。

但这口井的水也是苦水，喝的水还是得在村南大井里去担，我挑着两个大铁桶天天去大井挑水。那个井口的确很大，相当于四个一般井口，井沿箍有大石头，水面不深，也无辘轳，井旁常年放置井竿，是一根一丈长的粗树枝，大头有一杈钩，打水很有难度。我开始打时，用力过大，就脱钩了，或者就是桶在水面漂，不吃水。好几次都是大人帮我打的水，并教我怎样打。先钩提空桶左摆右晃，让桶壁和水面平行时，利用桶身重量把侧翻的桶口按下水面，就吃到水了。练习了几次，就老练多了。

1967年父母落实政策后，我们就离开老家返回西安。几十年后回去，看到村里农家都在院里打了手压井，院里那口井还在。听说村南的大井已经荒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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