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长安区北张村,集体经济时代,队上有个很大的饲养室,就坐落在村子南门口,离学校很近。饲养室为三间鞍间房,北边有磨面房、纸坊、井和菜园子;南边有公用厕所,门口放着高高的麦秸子;西边有一扇木制的栅栏门;东边是小堡子的大水壕。饲养室开有大门和窗子,大门安在三间鞍房中间,松木质,长方形,呈黑色;窗子镶在南北两间房中下部,一边一扇,高度一样。进了大门,3米宽的门道直通土炕,门道两边各有一个土圈,圈前有喂牲口用的长条形水泥槽;圈后北面有粮仓,分上下层,有木楼梯;圈后南面是堆草料的地方,有一个铡刀,用来切青草或麦秸,四周墙上则挂着犁、耙、鞍垫。饲养室的牲口主要是牛,槽里的草料总是被耕牛们风卷残云般地消灭干净,连槽帮子和垒牛槽的砖都被牛舔得光溜溜的,真是“人闲了吃烟,牛闲了舔砖”。
饲养室里常年住着一位年近六旬的饲养员,社员们管他叫孙老汉。孙老汉性子凉,说话慢,但他脚手勤快,总是把饲养室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孙老汉对牲口悉心照顾,添加草料、按时垫圈;农闲时,他还常把牲口拉出去拴在木桩上,扫去它们身上沾的脏物,并用自制的梳子把牲口毛刮得顺溜光滑。记得有年腊月的一天,饲养室里死了一头老牛,队上从兽医站请来医生验尸,发现是老死的。老牛死后,孙老汉的情绪极不稳定,一会抱头自责,一会儿号啕大哭,就像亲人去世般难过。
孙老汉待人接物也很有一套。他把饲养室作为过路人的服务站,三伏天,过路人渴了,便进来讨水喝,孙老汉总是用茶水招待。平时,队上谁家来亲戚地方不够住,在饲养室过夜便是很好的选择。记得小时候,我也曾在饲养室热炕上睡过几晚,孙老汉待我不薄,半夜还起来给我盖被子。每到下雨天,饲养室里更加热闹,社员们一股脑地涌进去,说是来找孙老汉聊天,结果聊着聊着就开耍了。大家把补了疤的雨靴往炕底下一甩,往磨得没有一点棱角的炕沿一坐,四五人一组地打扑克牌。炕脚地一边常有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在那“丢方”(一种土围棋),两人虽明争暗斗,却彼此谦让,互留余地,不把对方往绝路上逼。另一边常有几个老汉围在一起,趷蹴着抽旱烟,谝着国际形势、说着家长里短,旱烟没劲又加烟杆……饲养室里的人们说笑着、争论着,无论外面雨声多大,也遮不住这欢闹声。眼见饲养室里的人越聚越多,孙老汉却一直笑脸相迎,从不发脾气;待到人都走了,他又开始安静地打扫卫生。
每年冬天,饲养室最少要出两回粪,到了出粪日,孙老汉都会早早起来,早上6点准时打开饲养室正西面的栅栏门,等待社员们来拉粪。有一次轮到我家拉粪,母亲劳动积极性高,凌晨时分便唤我起来,一起拉着架子车到了饲养室的栅栏门前。母亲等了许久不见门开,着急地大喊:“娃他伯,开门来!”不一会儿,孙老汉出来了,手电一照,发现是我们,才笑着说:“咋来这么早?现在才4点多。”孙老汉让我们拉车进了饲养室,接着问:“是坐热炕等,还是装车拉粪?”母亲说“拉粪”,孙老汉便去墙边取了一张铁锨,给我们装了一车粪。临走时,他把手电给了我,还叮咛道:“路上小心,害怕就回来。”我听了很受感动。那天,我和母亲一共拉了三回粪,天刚麻麻亮便完成了任务,队长得知后还表扬了我们家。
上世纪80年代,实行包产到户。看着饲养室里的牲口和农具要被分到私人家里,孙老汉心里很不好受,在旮旯儿默默地抽着旱烟。他没有孩子,这些牲口就像他的孩子,别人要拉走,他既舍不得又无奈。孙老汉搬回老屋后不久,饲养室就租给了别人做拔丝场用,再后来村上把饲养室合成钱卖给了私人,之后便被拆了,这座历经30余年集体经济的产物自此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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