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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31岁黑户“孤儿”的百味人生:记事起就在八里村流浪

来源:华商报 2020-04-16 14:01   https://www.yybnet.net/

今年31岁的李宇记忆是从七八岁开始的,那一年他过了人生中唯一的一次生日。他已经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甚至不记得那年他是七岁还是八岁,但他记得吃了生日蛋糕,还收到生日礼物。李宇。? ? ?华商报 图

李宇。? ? ?华商报 图

记事起就在八里村流浪

好心人曾帮他找过父母

七八岁前的事李宇没有任何记忆,从他记事起,他就在西安城南的八里村流浪。白天,他捡破烂卖,晚上,在烤肉摊帮忙收拾碗筷,老板管他一顿饭。睡觉就是随便找个角落将就一晚。

在烤肉摊帮忙时,有时会遇到喝醉的人逼他抽烟、喝酒,如果不从,就会挨打。也有人向他表现出善意。冬天时,路边招待所、录像厅的老板会叫他来房子里睡一晚,他也会帮忙打扫卫生。他记得有一次白天躺在路边休息时,有位好心人带他去吃了顿饭,当得知他从未见过亲生父母后,那人还联系媒体,登报寻找李宇的父母。“那次登报后,我想着可能会有人来找我,但等了半个月没动静,之后就不想了。”

被外教“捡”回家

大学生们教他认字

有天晚上,李宇在一个饭馆的锅炉旁睡着了。“我睡着后衣服被烧着了,身上被烧伤了,天热后伤口就烂了,流血、化脓。”

李宇没钱看病,在路边乞讨。有一天,两位外国女子路过给了他点儿钱。得知李宇是孤儿并受伤后,她们便将他带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区。他事后才知道这两位外国人是附近一所学校的外教,租住在这个小区。最开始,外教叫他戴夫(音译),后来给他起了一个中文名“李宇”。

李宇被带回小区后,外教带他看病,他在医院住了三四个月后才恢复。他在外教家住了一年多。外教去上课带着李宇一起去,班里的学生都对他很好,有的学生还专门买了遥控汽车、衣服去看他,教他认字。也就是这段时间,李宇过了人生中唯一的一次生日,他忘了具体是哪一天,外教们给他买了生日蛋糕,他还收到了生日礼物。

寄养一位奶奶家

村里孩子骂他“没人要”

在外教家住了一年多,她们将李宇送到了长安区太乙宫附近一家福利院,因为没有收养证明、身份信息,福利院只让他暂住了几个月。

在福利院,李宇认识了一对残疾人姐妹,妹妹叫吴晓慧,没有双腿戴着假肢。刚到福利院时,这对姐妹害怕李宇孤独,不管做什么活动都会带着他。

几个月后,外教在福利院附近的村子里帮李宇找到了代养家庭,当时已60岁的李女士代养了李宇,李宇就喊她奶奶。外教每月给奶奶几百元的生活费,还帮忙解决李宇的上学问题。

奶奶有3个子女,还代养了包括李宇在内的3个孩子。“我到奶奶家时,家里有一个男婴,是在路边被遗弃的,有先天疾病,生活不能自理。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后来被外教收养带往国外了。”

村里跟李宇年龄差不多的男孩经常说“李宇是个没人要的乞丐”,李宇为此没少打架。李宇担心给奶奶惹麻烦,在奶奶家待了一两年后,离“家”出走回到了八里村。

重回八里村,李宇还是像以前那样捡破烂或者沿街乞讨。一两年后,李宇长成了14岁左右,在游戏厅捡破烂时忍不住多看几眼别人打游戏,也是在那时候,李宇认识了几个同龄的朋友。

之后,李宇跟着朋友们开始偷自行车。他说,那时候就是为了吃饭,一辆自行车可以卖二三十元,也就是一天的饭钱。

偷自行车、废铁,李宇和朋友被警察抓到过,但因年龄太小,关了一天就被放了出来。

到了十六七岁,李宇开始和朋友们一起“抢人”,看到有钱的同龄人,就会堵住对方从口袋里把钱拿走。大概19岁的时候,朋友们开着家里的车带着李宇去“抢人”,在路边看到一个男的,就会把他拉上车,在车里把他的钱、手机抢走。李宇说,他们一共抢过两次,第二次抢的是个律师,他们还动手打了对方。

2009年5月,李宇因抢劫被逮捕,经骨骼鉴定,李宇当年约为20岁,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经过3次减刑,2019年9月出狱。

李宇说,在抢劫之前,他去饭店找过工作,但因为没有户口、身份证,饭店不要他。

服刑10年

出狱前才被第一次探视

李宇和其他两三名同伴被关押在同一监狱,李宇说,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

在监狱的10年里,除了奶奶在出狱前去看过他,李宇从未收到过任何接见通知。“奶奶一开始都不知道我在里面,我快出来的时候她才知道。”李宇说,奶奶曾多次申请探视,都因不是直系亲属,也没有收养手续,都被拒绝,后来狱警看奶奶年龄大了,才同意探视。

2019年7月,奶奶探视了李宇,叮嘱好好改造,不要多想。

李宇说,他在监狱的时候想过出来后的生活,想出来后好好找个工作,然后自己做生意,但想得再多,李宇首先得解决他没有身份信息的事情,狱警也曾帮他想办法处理过,但都没有办成。

2019年9月,李宇刑满释放。释放证明书上写着,李宇生于1989年12月24日,无身份证号,无户籍,因抢劫罪于2010年3月29日被西安市碑林区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3年,服刑期间,减刑3次,实际执行刑期10年3个月23天。

李宇出狱后,最先回到了小时候待过的福利院,与妹妹吴晓慧取得联系后,便暂住在了妹妹家里,妹妹给他买了手机、衣服,还办了电话卡。

后来,他又去到小时候常去的八里村附近,遇到熟人后陆续和之前的朋友们联系上。李宇说,妹妹结婚生小孩后身体发胖,戴假肢长了会腰疼,现在只能坐轮椅,每月领着政府补助生活。李宇试着找过快递员、保安、饭店打杂的工作,但都因没有身份信息被拒绝。

今年春节前,李宇在一个朋友的公司干了一个月,挣了3000多元,他还给奶奶买了老年手机。疫情开始后,李宇因为没有任何身份信息,他在西安什么都干不了。

4月2日下午,华商报记者来到西安市雁塔区一工地的一个简易棚,李宇的朋友纪先生说,李宇的妹妹要回咸阳照顾孩子,李宇现在没地方可以住了,只能暂时住在这个简易棚里。李宇的朋友们也曾邀请他去他们家里住,但朋友们都已成家,李宇不想去打扰他们,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里。

现在,李宇和纪先生一起去工地洗拉土车,洗一辆车能挣20元。

李宇说,现在他只想尽快解决自己的户口问题。“奶奶80岁了,我就想赶快找个安稳工作,赚钱孝顺奶奶,我的亲人就是她和我妹妹。”

经多部门协调

户口将落在派出所集体户

自李宇出狱后,碑林区司法局就一直关注他的动向,去年时工作人员已查过李宇的活动轨迹,并查阅了相关法律法规,多次去到位于长安区的福利院、救助站、公安等部门,但李宇的情况非常特殊,很难立即办理落户手续。今年春节期间,碑林区司法局工作人员还去看望了李宇,给他送去了衣服、米面油以及300元生活费。

之后,碑林区司法局联系公安碑林分局户政大队,经过多方协调、研究后,由公安碑林分局红缨路派出所负责办理李宇的落户问题,李宇的户口将落在红缨路派出所集体户。

近期,碑林区司法局工作人员与李宇一起去到红缨路派出所,民警为李宇做了笔录、采血等,因李宇情况特殊,公安部门将尽快帮其办理落户、临时身份证。

下一步,司法部门还将联系民政部门,协助李宇申请公租房、低保等。

(文中李宇、吴晓慧为化名)

(原题为:《一个31岁黑户“孤儿”的百味人生:记事起就在八里村流浪》)(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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