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空气采样器“戴口罩”案始末：排名靠后时数据就要降一降

西安邮电大学长安校区动力楼楼顶的空气监测站点采样器，被人用棉纱堵塞，干扰真实数据。  都市快报 图

近日，西安空气监测站点采样器被“戴口罩”案判决书在中国裁判文书网公布。

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注意到，发生在西安长安、阎良两区的监测数据造假行为，干扰手段雷同，都是用拆卸或者棉纱棉布堵塞采样器的方法来干扰监测数据。

且几乎发生在同一时期：长安子站的造假行为发生在2016年2月4日至3月6日之间，阎良子站的造假行为则在2016年2月至3月11日。一个月内，长安子站拆卸或堵塞采样器干扰采样多达28次，阎良子站为8次。

干扰长安子站监测数据的李森供述，长安区环保分局局长经常给他施加压力，让他降低长安子站的监测数据；干扰阎良子站监测数据的张峰供述，阎良区环保分局局长唐世兴看到阎良区排名靠后，就示意把数据降一降。

造假后由于数据过低，干扰者一度还撤销或者降低过干扰程度。但最终还是因为数据异常，被中国环境监测总站（下称监测总站）发现。

该案于2017年6月终审宣判，七名被告因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三个月至一年十个月不等。

7人包括了长安区环保局局长、环境监测站正副站长、1名监测站长，3名工作人员；阎良区环保局1名局长、1名监测站长。

一个月干扰长安子站采样器28次

西安市长安区环境空气自动监测站（下称长安子站）系环保部确定的西安市13个国控空气站点之一，也是全市两个国家直管监测子站之一，由中国环境监测总站委托武汉宇虹环保产业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宇虹公司）进行运行维护，不经允许，非运维方工作人员不得擅自进入。

2016年3月5日，中国环境监测总站（下称监测总站）在例行数据审核时发现长安子站当日PM10数据明显偏低，要求宇虹公司现场检查仪器，检查中发现仪器正常，但采样口内部有纱布堵塞采样口进气孔，且有非运维人员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进入站房，后公安机关将李森、何利民、张楠、张肖、张锋勃抓获到案。

何利民被捕前系西安市环保局长安分局局长，李森被捕前系长安分局环境监测站站长，张锋勃被捕前系长安分局环境监测站副站长，张肖、张楠均为长安分局环境监测站聘用人员。

李森供述，何利民经常给他施加压力，让他降低长安子站的监测数据。降数据要靠长期治理环境，但是效果慢，而且也不一定有效果，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堵采样器。

2016年2月4日，长安子站迁至西安市长安区西安邮电大学南区动力大楼房顶。李森利用协助子站搬迁之机私自截留子站钥匙并偷记子站监控电脑密码。

此后至2016年3月6日间，在何利民的授意、指使下，李森、张锋勃多次进入长安子站内，用棉纱堵塞采样器的方法，干扰子站内环境空气质量自动监测系统的数据采集功能，李森还多次指使张楠、张肖采用上述方法对子站自动监测系统进行干扰。

长安子站监控视频及录像截图照片证明：2016年2月5日至3月6日期间，李森12次拆卸或堵塞长安子站采样器干扰采样，张锋勃、张楠、张肖拆卸或堵塞采样器干扰采样次数分别为4次、4次、8次。

为防止罪行败露，2016年3月7日、3月9日，在李森的指使下，张楠、张肖两次进入长安子站将监控视频删除。

上述干扰行为造成了监测数据的显著异常。2016年2至3月间，长安子站颗粒物监测数据多次出现与周边子站变化趋势不符的现象。

李森供述，仅在2016年2月19日他就多次去堵采样器。

“因为手机上都安装着可以看即时数据的软件，第一次去是数据高，何利民让去堵，过几个小时看数据低，就把堵的东西拿走，过几个小时高了再去堵，反复的去堵和拿，就是为了保持长安的数据和西安平均数据相同。”

排名靠后时环保局长就示意把空气污染数据降一降

长安子站造假被发现后，还牵出了同样造假的阎良子站——同属于西安市13个国控空气站点。

2016年3月5日，监测总站例行数据审核时发现长安区子站数据明显偏低后，3月11日监测司派员会同监测总站组织专家赴西安对全市国控空气站点进行检查。

检查发现，阎良子站应由西安市环境监测站负责运维，但3月11日14时30分，阎良区监测站人员未经许可擅自进入站房房顶取下颗粒物采样器。

判决书显示，2016年2月至3月11日期间，在唐世兴的授意下，被告人张峰多次用棉纱堵塞采样器的方法，干扰子站环境空气质量自动监测系统的数据采集功能。

张峰被捕前系西安市环保局阎良分局环境监测站站长，唐世兴被捕前系西安市环保局阎良分局局长。

和长安子站造假相似的是，当时唐世兴也对采取非正当手段干扰监测数据的行为报以暗示、默许的态度。

据唐世兴供述，2016年2月份，西安市雾霾天气持续数日，他担心阎良区治污减霾工作和良好天数不达标，通过打电话或当面给张峰授意让其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要把子站的监测数值降下来。所谓让张峰想办法降低数据其实就是让其采取非正常手段，唐世兴称，“具体方法不管，只看结果”。

唐世兴的手机里有一个环保实时监测数据软件，可以反映出西安市各区县的空气质量综合指数及排名次序。如果看到阎良区排名靠后，或者和各区县有所差距，唐世兴就会示意张峰想办法把本区的空气质量数据降一降。

张峰供述，2016年2月22日，因为过年期间阎良区的优良天数、空气质量排名靠后，当日15时许，他一人驾车到阎良子站私自将两个采样器拔开，躲到监控摄像盲区用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棉花，把采样器先擦拭清理了一下，然后取了一块大约3cm的棉球塞到采样器的管孔内，最后将两个堵好的采样器重新安装回原位。

2月24日，张峰去唐世兴办公室汇报了前述情况，唐世兴听完就回答“我知道了”，对他的这种做法默许。2月26日7时许，唐世兴给张峰打电话说阎良区的监测数据比别的区低，不敢把数据弄的太低。随后张峰就一个人骑车去了子站，把棉花取出了一部分。2月27日10时许，他再次去子站将剩下的棉花取出来，扔到了马路边的垃圾桶内。

阎良子站监控视频及录像截图照片证明：2016年2月5日至3月11日期间，张峰8次拆卸或者堵塞采样器干扰采样。

监测总站发现，2016年以来，阎良子站颗粒物监测数据多次出现与周边子站变化趋势不符的现象。其中，关于PM2.5数据，2016年2月24日13时，阎良子站数值为15，其他子站均值（65）是阎良子站的4.33倍，关于PM10数据，2月26日12时，阎良子站数值为25，其他子站均值（132）是阎良子站的5.28倍。

两案判决书显示，七名被告人的行为致使监测数据严重失真，失真的监测数据已实时发送至监测总站并向社会公布，已用于环保部编制环境质量评价的月报、季报，环保部亦在2016年二、三月和第一季度的全国74个重点城市空气质量排名中采信上述虚假数据，已向社会公布并上报国务院，影响全国大气环境治理情况评估，影响公正性，损害了政府公信力，犯罪行为造成严重后果，均构成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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